对这一节的标题需要稍作说明。事实上,我们将要讨论的是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关系,显然,标题中的“科学”与“自然科学”一词中所说的“科学”含义不同。为了方便下面的讨论,我们只好在这里于一般意义(非狭义)下使用科学一词,相信不会引起混淆。
有一些学者非常不愿意使用“人文科学”一词而宁愿只说“人文学科”。如果大家都认同,并形成了一个只使用“人文学科”一词的公约,那么,当说人文与科学的关系时,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混淆发生了。为何如此不愿意呢?绝对不能把“人文学科”叫做了“人文科学”,因为“人文学科所关心的问题,基本上是无法用‘科学方法’或是一般人所了解的‘社会科学’来解答的。”因为“深感其科学主义过分嚣张,工具理性过于发达”,“故而在情感上,已经对科学主义及其话语持比较强烈的抵触情绪”。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使一些学者不愿意使用“人文科学”一词确实情有可原,但这也可能导致一些问题,甚至是一些不利于如此钟爱人文科学的人们的一些问题。
一、我们早已知道,“科学”一词有狭义、广义之分,反对使用“人文科学”一词的人事实上仅承认“科学”一词只能在狭义下运用。然而,广义下的“科学”一词已经被相当普遍地运用着。例如,教育科学,管理科学,艺术科学,……而当这些领域使用科学一词之时未必就都认可或采用了狭义科学下的“科学方法“,更未必是将自己隶属于狭义科学之门下了。人文科学之下的许多分支都在运用科学来称呼自己,包括艺术科学、思维科学……而人文科学却不愿运用,这多少令人难堪。其实,要跟狭义科学划清界线未必只是在用词上可以解决的问题,例如,书也有好书、坏书之别,却不能因为有不太好的书而把自己的好书不叫做书。
二、进而看看,普遍运用科学一词是否得当呢?在广义下,科学一词与知识、真理、文化之意相差无几,正是对科学一词的这种理解而使人们并不在字面上拒绝它。如果人文科学认为自己是真理、是知识、是文化,那么使用科学一词又有何妨?拒绝运用“人文科学”而运用“人文学科”,这样能从正面说明自己的性质吗?运用“人文学科”一词,从反面并不见得与狭义科学就从此区别开来了,从正面又没有充分表明自己,何苦?
三、科学已经是一个大家庭,科学学(或元科学)研究的远远不只限于狭义下的科学(即自然科学或物质科学)。人文科学是否愿意充当其中一员?它应当是其中一员,崇高的一员,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方便用“学科”来称呼自己呢?如果不愿意在大科学(即科学学视野下的科学)中占有崇高一席,那么,它又站到哪里去呢?站到这个大家庭之外吗?社会科学从内容到方法与自然科学也大相经庭,可是它又堂而皇之地称自己是“社会科学”了,这对它又有何妨?人文科学其实更应当堂而皇之地称自己是“人文科学”。
四、人文科学仅称自己是“人文学科”,实在也是自我贬低。学科是什么?学科对应的英语是Branch,或Subject
of
study,部门、分支或科目之意。学科乃“学术的分类,指一定科学领域或一门科学的分支。”如果人文科学把自己叫做“人文学科”的话,那么,它是哪“一定科学领域”或“哪一门科学的分支”呢?如果“科学”这一词太碍眼了,不用它,那么问题就变为:它是某一领域或某门科学的分支。大致可肯定,称呼“人文学科”者不愿意把自己归属为任何一门或其他领域之下,这样,它就成为不归属于任何科学的学科,它也成了不属于任何分支的分支,不属于任何学科的学科。如此一来,还带来一个困难:人文科学已被叫做人文学科,那么,它自己所属的许多分支该怎么称呼呢?
艺术已经称呼自己艺术科学了,而此时,“人文学科”的称呼者该提醒艺术了:你不要叫“科学”,你还是叫“艺术学科”吧;历史科学也得改口了:叫做“历史学科”吧;……许多人文科学的分支可以相对地被称之为学科,但它的顶头上司也只叫做学科,从上到下都成了学科,即都成了分支、部门。这无疑给人文科学的梳理带来了技术上极大的困难。
五、人文在说绝对不要使用“人文科学”一词时把主要的对立面视为(自然)科学。其实,人文科学并不需要绝对排斥(自然)科学,这对人文科学本身也没有好处
。例如,有计算风格学、有数理史学,……这并不表明“科学方法”可以替代人文科学研究,但它可以辅助,哪怕是极次要的一点辅助亦不必弃之。岂只方法,科学思想也未必统统是不可借鉴的。许多杰出的科学家与人文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缘,他们敬重人文,他们从人文那里获得启示,获得智慧,获得灵感;为什么对人文怀着如此深厚情感的科学家和思想都应当受到人文的排斥呢?这好像并非人文的胸怀。
六、人文科学所需排斥的可能应当是科学主义,科学与科学主义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太大了,人文需要分清一下。即使分清了,也未见得对“科学主义的话语”需要抵触。科学主义说“科学”,你就绝对不说“科学”了,“科学”一词是科学主义的专利了?“文革”那个荒唐的年代有许许多多荒唐的话语,至今还清理得不够,但也不能凡“文革”时期使用过的话语我们就都不使用了。“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这种法西斯语言当然不能再用了,可是,那个时期遍地呼嚣的“批判”一词,还用不用?不仅康德常用,马克思也常用。而今,还要不要常用?批判是学术繁荣的伴侣,批判是文学艺术百花盛开的春风,批判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切磋的一种特殊语言,批判是科学之树常青的空气、土壤和水,……现在,人们多少还心有余悸,不愿甚至不敢再用“批判”一词,但它本应有的崇高和人文精神不会因为“不愿”或“不敢”而消失的。总有一天,批判一词在中国会显露出它对人、对人文本有的亲近,那个荒唐时期给它蒙上的狰狞面纱会被掀去。
总之,我们堂堂正正地称自己为人文科学,人文科学是科学,是不同于自然科学的科学;人文科学是其分支之总称,即人文学科汇合而被称为人
文科学;人文科学并不绝对排斥(自然)科学的思想和方法,虽然从整体上讲,从根本上讲,人文科学的思想、内容和方法是有别于(自然)科学的;藐视了人文的是科学主义而不是科学,人文与科学有着亲密的关系。科学主义确实给人们带来了情感上的伤害,但是,受到了伤害的人们不要再让自己进一步受到伤害。尤其,不应当由此而造成对人文课程可能的伤害。丰富的人文课程是与人文科学之下繁茂的人文学科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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