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赵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2020-10-29 文化 105阅读
赵姨娘和贾环。贾环是在赵姨娘身边长大的。赵姨娘似乎很爱贾环,甚至为了他去害宝玉。实际上,细加分析,赵姨娘根本就不爱贾环。

首先,贾环从母亲这里,得来的总是一连串的辱骂。赵姨娘对孩子的态度,一个“辱”字就可以概括。辱骂孩子,在今天看来,应该算是一种精神虐待了。一个虐待自己孩子的人,怎么可以言“爱”?赵姨娘害宝玉,与其说是为了贾环,不过是为自己的恶行找一个借口罢了。这也算是一种爱的谎言吧。

赵姨娘经常辱骂孩子的原因,也许是从小的家庭环境(或许她的父母就是这样待她的),也许是当姨娘所受的一些不公平的待遇,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她的心中,有着许多的怨恨和愤怒。她的头脑似乎不够,经常被人利用(比如那些婆子)。凭她的智慧,也无法化解那些怨愤。所以,她就采用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拿孩子作为宣泄的工具。

显然,这样的结果,会伤害孩子的自尊,从而导致他的自卑。家里人对宝玉的宠爱,也加剧了贾环的嫉恨。但是,贾环的智商可比他母亲高多了:小动唇舌,就可以达到和她母亲费钱费力才能得到的效果。只是,那宝玉身边总是有些保护者(如贾母、僧道等人),那些阴谋手段总是难以得逞。这不免让人愤愤不平:出身不同也就罢了,就连神仙都帮着他!人比人,气死人哪!赵姨娘言语中透出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对这个世界偏激的理解,无意之中也影响了贾环。因此,贾环的猥琐不堪也就不难理解了。

幸探春不是这样,她似乎是在王夫人身边长大的。否则,一个从小备受辱骂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文采精华、令人忘俗,言语之间还有那样一种咄咄逼人的锐气呢?赵姨娘对探春,也未见有什么“母爱”的表示。她对女儿,似乎只有“索取”二字,总是觉得女儿对她(或贾环)不够:比如对探春给宝玉做鞋的不满、探春掌权了也不说多给点抚恤金等。一旦她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便会争闲气、辱亲女,大吵大闹,毫不顾及女儿的尊严。探春辛辛苦苦靠奋斗得来的一些东西,就这样被母亲在举手之间摧毁了。可以说,有这样一位母亲,是探春此生的一大困扰。

作为母亲,赵姨娘不知有没有想过:她究竟给过探春什么?她带给儿女的,没有爱,而只有精神上的、深深的伤害。冷漠,往往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探春不承认什么“舅舅”,利用了当时的社会伦理而获致胜利,气得赵姨娘无言以对。在我看来,她这样做,不过是试图和母亲保持一种距离、以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而已。

当然,这也为她招致了一些指责,比如“不孝”、“攀高枝”之类。而后者,只是因为赵姨娘恰处于一种较为低微的地位(可能赵姨娘自己也把探春对她的冷漠归咎于此了,她没有去想自身的原因);而探春在回击母亲时,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赵姨娘可以“辱亲女”,凭什么女儿就要任她伤害、而不能有所反抗和回击呢?这就是所谓的“不孝”么?

中国的“孝道”,有时是很可怕的,如二十四孝中的“郭巨埋子”。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母之于子女,犹如皇帝之于臣子。而且,这种“孝”,其实更多的是讲究“顺”。也就是,顺从,有时是毫无道理的顺从。一旦子女对父母不够顺从,就可以指责其“不孝”。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儿女被指责为“不孝”,就像一个臣子被指责为“不忠”,那可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儿。

忠孝从来并提。皇帝是不会有错的。因此,白居易写《长恨歌》,不敢去指责唐玄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是同出一辙。一个人,如果敢于指责自己的父母,那就像臣子竟敢指责皇帝一般,那可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

一个有着独立和意志的人,自然不会对父母百依百顺,尤其是对赵姨娘这样的母亲。探春的表现,反而说明她是一个发展良、较为正常的人。为了反抗,甚至被迫用上了伦理的武器。这样的人,在这种文化背景里,就很容易背上“不孝”的罪名。就像宝玉的禀性,很容易被人看作是淫魔色鬼一般。

探春的确不是那种顺从的子女。她是一个个性很强、思想独立的人。对贾府的兴衰利弊有着深入的思考、过人的见识。在我看来,她对“庶出”的敏感,未必是由于她的“势利”,更多是因为:她母亲经常以此来侮辱她、伤害她。那是她心中的一块创伤,而且被母亲时时揭开。赵姨娘这样做,就像是谢逊的“七伤拳”,伤人先伤己;而探春在回击母亲时,也是伤人又自伤。

关于赵姨娘的事儿,似乎总不出“侮辱”和“被侮辱”两类:前者是对子女,后者则是来自贾母、凤姐等人。她不要自尊,也不让女儿活得有尊严。奇怪的是,那标题明明是“辱亲女”,怎么就成了探春的“不孝”了?

探春对母亲的冷漠,和惜春对宁府中人的无情,倒有几分类似。惜春要和宁府划清界限,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儿,让人惊心。据外面的传言,宁府中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呢!人言可畏。她一个女孩子,又不知被人怎样恶意地揣测和编排呢!惜春虽小,却懂得这些。

探春也有着同样强烈的愿望:她想和母亲划清界限。这样的母亲,无疑会让人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欲望。她也与惜春一般,有股子不顾一切的劲儿。

“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得没人疼没人顾的,我那里还有处去待人。”此言可谓伤心。书中有言:“李纨等见他说的恳切,又想他素日赵姨娘每生诽谤,在王夫人跟前亦为赵姨娘所累,亦都不免流下泪来。”

人的感情,和血缘并没有一定的关系。就比如凤姐,血缘上和王夫人最近,却和贾母最为投缘。我相信,从感情上说,探春也是和王夫人更近:一是生不如养,从小在一起的感情通常会深些;另一个因素,就是个性,也可能和王夫人较为相投(其实也用不着相投,就算是岫烟那样的父母,也比赵姨娘强的,至多是不闻不问罢了)。但是,赵姨娘的一次次吵闹,似乎总是在向王夫人宣布:她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再怎么着,我们才是亲骨肉,你还是个外人!这无疑会在探春和王夫人之间造成隔阂。

在我看来,探春的反应,属于“正当防卫”,并不过分。对人的要求不能是单方面的:既然要求子女要“孝顺”,那怎么就不要求作母亲的对子女哪怕有一点点的顾惜和怜爱呢?否则,那就像皇帝对臣子的特权一般,毫无公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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