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原文叫《义犬复仇》,是作者听一个一个苏联老兵谢·亚历山大罗维奇口述而整理出来的故事,应该是真的。
原文如下,供你阅读一下:
这个真实的故事发生于苏联卫国战争前夕,到战后多年才算结束。
我的老伙计谢·亚历山大罗维奇一位刚从德国苏占区归国不久的退役上校,我们役用犬爱好者俱乐部的一个最老成员,给我们几个养狗爱好者讲了下面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极为看重的是灵性和忠诚。我所讲的就是有关狗的灵性和忠诚的故事。 那还是卫国战争前夕的事。当年,我在边防哨所服役,我的家属也跟我一起住在国境旁边。且说我们哨所有个年轻小伙子,一位很优秀的军犬引导员。这个年轻人博览群书,极有教养。他引导的是一条牧羊种的大狼狗。这条狗年轻健壮,训练有素,对他依恋极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这个年轻人性格温和、彬彬有礼,同时,他又是个性格刚毅、英勇顽强的人。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这条狗身上。他甚至能从狗的行为最微小的变化,以至于耳朵的耸动而懂得狗的心情,而这条狗也能凭他一个眼色就听从主人的吩咐。
可是,这个好青年给敌人杀害了。事情经过是这样:
在我们哨所所管的边境上,有一股匪徒越境了。我们的战士跟敌人展开了对射。这个年轻人和另外一名战士陷入了敌人的第一次逼攻。他们给了这股匪徒应有的打击,尽管越境者人多势众,而他们只有两个人,但我们的战士还是善于拖住敌人,直到援兵到来。
当我们赶到战斗现场,呈现在眼前的是这么一幅图景:越境者被打死三个;我方的损失是:一个战士被打死(另外一个毫无损伤)。牺牲的正是那位青年人军犬引导员斯达罗斯青。
这个年轻人死得壮烈。他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同敌人展开了肉搏,不幸在肉搏中被敌人用手枪打死了。他身旁躺着一条受了重伤的狗。它保卫过自己的引导员,受了两处枪伤。
对斯达罗斯青的牺牲大伙都深感悲痛。我们也很怀念那条名叫“文尔内”(忠诚的意思译者注)的狗。文尔内很快就养好了伤,于是,我们把它分配给另外一名战士去引导,但是,这个决定就是贯彻不下去。第一,文尔内不服从新引导员的引导;第二,它老是走到它先前的引导员被打死的地方,狺狺地哀鸣不停。对了!我差一点忘了告诉各位一个重要的细节:在斯达罗斯青的遗体旁边,我们发现了两根人的手指头。说不定,这是枪杀斯达罗斯青的匪徒的手指头,是狗咬下来的。很明显,当时,文尔内扑到这个匪徒身上,用自己尖锐的牙齿齐根咬下了他这两根手指头。
我们又试着让它去别的哨所服役,但它变得焦躁不安,老是挣脱狗链。这样一来,它就失去了边境军犬的一个最重要的品质了。另外,又有一个灾星落到它头上。原来,这条狗有一处枪伤是在头部,子弹损伤了与听觉有关的神经,狗很快就变聋了。它再也不适合在边境服役了。因而,我个人收养了它。它住在我家里,对我家里人都很亲近,对我,则更是亲热极了。狗有个脾气:它总有一个最依恋的人。然而,我总认为,所有这些年来,在它内心深处,它过去的朋友和主人的形象是不可磨灭的。
斯达罗斯青牺牲后不久,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了。我上了前线。这期间文尔内完全变聋了,模样也变老了。不过,它依然强壮有力,必要的时候,它还凶狠得很哩!
由于它完全聋了,它变得越来越孤苦无依了。然而,正是由于听觉的丧失,使其他的感觉变敏锐了。可不是吗,它有令人惊叹的嗅觉和非同寻常的直觉。它能由人们嘴唇的牵动明白人们的意思;你也可以耳语般地对它下命令。它马上就会去执行。
我军攻克柏林后,我随同一位将军飞往柏林。我们降落在一个德军飞机残骸狼藉不堪的机场上。
我精通德文。还是在战前,我就读过许多德文的养犬学文献,对德国警犬、军犬繁殖场的地理位置,各繁殖所拥有的警犬、军犬的头数了如指掌。我和将军急切地想查明各繁殖场是否完好无损。然而,我们所到的第一家养狗场已被破坏得狼藉不堪,仅有的一个工作人员是个捷克人,他是在希特勒匪帮溃逃前夕躲藏起来以迎接解放的。捷克人向我们介绍情况说:柏林被攻克前夕,三个德国长官乘车到了养狗场。他们穿过养狗场的大院,命令我们把狗放出来。狗向我们工作人员跑过来了,而他们三个人却一只接一只地枪杀它们。半个小时之内,他们枪杀的狗尸堆积如山,枪杀了四百只狗。
“有一个人射杀得特别起劲,是个无指头的人。”捷克人出人意料地说道,“他一个人撂倒的狗是其他两个人枪杀的二倍。他毙狗的时候怀有一种恶魔一般的满足感。甚至微微笑着。”
“无指人?”我机械地重问了一句。
“是的!他的右手缺两根手指头……他是用左手射击的。”
我和将军都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儿。在这场战争里,我们目睹过许多可怖的事物,然而,象这种无谓的谋杀却使我们感到震惊。震惊之余,我意识到了总体战还在继续进行!
巡视养狗场后不久,我被任命为一个小市镇的卫戍司令,这个城市位于勃兰登堡省。我的家属也由国内迁来,聋狗文尔内也随家迁来了。几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我带文尔内由卫戍司令部回到住所去。几个月来,文尔内经常跟着我,从来不用狗链,自由自在地跟我并排走着。它近来衰老得更厉害:它已经十岁,对狗来说,这可是古稀之年了,它一坐下来就睡觉,除了吻部之外,连躯干的毛发也变灰白了。只是,文尔内的嗅觉同从前一样敏锐。文尔内从来都是服从命令的模范。可是,这一天它的表现却异乎寻常:走起路来很不安分一会儿离开我朝前直跑,一会儿又拉在我后面,时而耍脾气。弄得我也生气了,就吆喝了它一声,而我马上就发现了,文尔内象发寒噤一般全身颤抖,一会儿紧张地嗅嗅空气,一会儿又嗅着人行道的柏油路面。莫非它生病了么?
“文尔内,你怎么啦?”我大声说道。马上我就感到惊讶不已:文尔内听见我说话。它听见了才转过身来的。叫我惊奇的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它那双眼睛。它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和难以描述的怨恨之情,还有点什么叫我难以言传的东西。它身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那条尾巴也夹到肚皮下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它处于这样警觉的状态。当然,最叫人惊奇的是它恢复了听觉。……
据说,动物能感到自己末日的来临。这一点甚至可从动物生理上的反常现象找到反应。某些动物会变得沮丧不堪,落入一种受压抑的状态。相反,另外一些动物却会出现一种难以描述的警觉状态。在这种高度亢奋、警觉的精神状态下,这些动物身上经常会发生最出人意料的现象。 猛然间,文尔内的头向地面一低,就打我身边撒腿跑开了。
“文尔内,你上哪儿去?回来!回来!”我喊叫道。
但是,它头也不回地朝前跑:要不就是耳朵又失聪了,要不就是不想服从命令。
我试着跟在它后头跑去,但是,转眼间就给它拉下了。文尔内消失不见了,我忧心忡忡地回家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还在想着文尔内。它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我家的人作出了跟我的猜想大相径庭的假设:狗儿发了狂以及诸如此类的想法。我不同意他们的想法。我内心深处有个什么声音在告诉我,文尔内身上发生了一点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你瞧,两个小时刚过不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办公室的值班军官通知我,在市中心的一条街上发生了一起不寻常的事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条狼狗一般大的野狗,径向一个德国公民猛扑过去,撕咬着他。
“什么?”我对着话筒直嚷叫,“给我形容一下那条狗!……”
“你家的文尔内在家吗?”值班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尔内不在家!”我极为警觉地回答。
“出事现场有两位我们的战士,”值班军官继续报告道,“据他们说,这条狗象是文尔内。”
“人还活着吗?”
“快要断气。”
“狗哩?”
“狗还活着……”
值班军官还说了点什么,但我没听完他的报告就给车库挂了电话要车。
五分钟之后,我已经赶到了值班军官报告的那条街上。柏油路面上还有一滩血迹,扫街人还没来得及扫掉。这滩血迹指明了事件发生的地点。被咬的德国人已抬进了就近的一栋房子,在我驱车赶到前几分钟他已经死去了。
这是一个已不年轻的男人。浅色头发,高个,穿着一套普通的平民服装,满脸冷酷之极,就连死亡也没能稍稍改变他那副冷酷的模样。狼狗几乎咬下了他的喉管,他连一刻钟也没捱过就断气了。文尔内也躺在旁边,但它是一副什么模样啊!
原来,这个过路的人持有一把手枪,他一边躲避狗的攻击,一边开枪抵抗,向文尔内射出了整整一匣子弹。文尔内受了致命的枪伤,但是还活着。我跪倒在文尔内跟前。它认出了我,且微微揪动着尾巴显然,它是想向我表示欢迎。它嘴角的血泡不断胀大,与此同时,血泡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这种喑哑的声音仿佛卡在它的喉咙里出不来又下不去似的。文尔内老是看着我背后。我看了看它目光所指的地方也就了然了:它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被它咬死的德国人。它的目光里蕴含着怎样一种深仇大恨啊!
“抬他出去!”我朝尸体一指,命令道。
两个战士来到尸体边,一个搬头,一个抬脚。因为磕碰了一下,死者的右手滑落下来,直往下垂,“扑”地一声碰在地板上。我不由得悚然一惊:死者的右手缺了两只指头。
猛然间,我记起了一幅遥远的图景,这些年来战争带来的种种严酷事件将这幅图景遮掩住了。如今,这幅图景是如此鲜明,就象是昨天看到的一样:践踏过的雪地上,血迹斑斑,被敌人打死的斯达罗斯青躺在地上,一只受了伤,且流血过多的狗,两根腊黄的人的手指头……想起这些,我就什么都了然了。瞧,这是个什么人躺在我面前啊!杀害斯达罗斯青的凶手受到了惩罚。
看吧,狗的不寻常的行为用什么来解释?文尔内竟能由柏油路面上的足迹嗅出了敌人的气味。这个人的气息在它的头脑里保存了八年之久!八年来它一直对他怀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并且等到了复仇的一天!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我问道。
“差不到哪儿去,”我的助手意味深长地答道,他是不久前赶到到现场的。他将死者的证件递给我。
这不就是嘛一张纳粹党的党证,一张盖世太保的登记卡。
“他随身携带的?!”我惊讶地问道。
“是缝在衬衣里的……”
死者抬走了,文尔内也平静下来了。它的目光暗淡下来了,憎恨的表情消失了。这种憎恨终生都伴随着它。它最后一次用舌头舐了舐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就直挺挺地死去了。我们的文尔内不在世了……
不瞒诸位,这就是整个故事……不过,还要补充一点的就是:进一步的调查确定,这个家伙曾是德寇的空降侦察兵,是一辈子都在危害我们国家的危险而凶恶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