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她满百岁了。 她曾是六个子女的母亲,但由于家庭贫穷,只养活了一个。接连经历失子之痛的她,把抗战中的难童当作自己的儿女,用无私的母爱,关怀着战时保育院的每一个孩子。 当年,孩子们都叫她刘妈妈。60多年后,她关爱过的那些孩子都白发苍苍,他们亲切地叫她“抗战妈妈”。 她叫刘英碧。她的善良、勤劳换得了三任保育院长的关照。 这两天,66岁的王家萍在邀约人。她是中国战时儿童保育总会重庆保育生联谊会勤务组成员。 王家萍家住江北区鲤鱼池街道大兴村,她是在邀约联谊会成员叶真容、崔遇宪等,正月初三一起到渝北区两路,为“抗战妈妈”刘英碧庆祝百岁生日。 王家萍说:“当年的保育妈妈,就剩下她一个了。她能长命百岁,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每月报酬7.5公斤米 她每天多洗十多套衣服,每月可多领2.5公斤米 11日中午,渝北区龙达街龙达巷2单元一私人住宅内。百岁老人刘英碧坐在藤椅上,面前的台式电烤炉被调到最低档,60多岁的儿媳艾生群紧挨婆婆取暖,并陪她说话。也许是电炉烘烤的缘故,刘老太太饱经沧桑的脸容光焕发。尤其是她听孙子王治说,当年的好几名保育生过几天要为她祝寿,她慈祥的面容透出美满的幸福。“好几十年了,她们还记得我,不容易啊!”老人一声叹息,陷入沉思。1938年,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成立之初,30岁出头的刘英碧辞去江北机械厂的工作,到保育会四川直八院(以下简称保育院)当了一名保姆,担当起照顾保育生的任务。保育院是国共两党共同设立的慈善机构,专门收留抗战时期的难童,包括抗战英烈的后代、失去父母的孤儿等,设在重庆原江北县水土沱,共有保育生四百多名。 刘老和另三名保姆负责为全院保育生洗衣服。那时不领工资,每月的报酬是7.5公斤米。刘老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读过书。但她能吃苦,干活卖力,动作麻利。由于有些年龄小的保育生不讲卫生,衣服穿得又脏又臭,另外三名保姆不愿洗。“她们都不洗,只有我洗噻。”刘老笑着说,她每天要比她们多洗十多套,这样,每月要比另外三名保姆多领2.5公斤米。 都喊她刘妈妈 她看到所有的人都面带微笑,一副慈祥、亲切的标准妈妈形象 “那个黄金玉……就像我的亲生女。”回忆起保育院的事,刘老就激动,结果不停咳嗽,一旁的儿媳妇一边给她捶背,一边给她喝水。 刘老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有一年,很多保育生得了一种“打摆子”的怪病,有的死了,“黄金玉最让我难忘——长得白白胖胖的,每每碰到小金玉,她都喊我刘妈妈,有时还对我撒娇。自从患上‘打摆子’,小金玉每次抽筋,就痛得不停喊刘妈妈,几天后小金玉死了。我打扫她房间时,一看到她平常穿的黄衣服,就想起她可爱的样子。她就像我的亲骨肉,我伤心了好久。” “刘妈妈就像我的亲妈妈!”现已80岁、身居武汉的任光旅在电话中激动地说,印象中,每天早上和下午,刘妈妈出入保育院的大门时,先听到“哐”地一声,然后就看见她背一大背衣服。她看到所有的人都面带微笑,一副慈祥、亲切的标准妈妈形象。“我们从小失去父母的保育生,都很亲近她。”
“保育生都喊我母亲刘妈妈。”事过60多年,刘老70多岁的儿子王军飞仍记忆犹新。当时,王军飞七八岁。因家里贫穷上不起学,他每天跟着小叔叔,到母亲工作的保育院捡炭。每次到保育院,他听到保育生都亲切地叫母亲刘妈妈。去的次数多了,保育院的老师和学生都认识了他,还经常请他到保育院吃饭。
“他到保育院吃饭还被狗咬过。”刘老接过王军飞的话说,那是夏天,王军飞光着上身,被保育院的几个学生喊去吃饭。不料被保育院的狗把腰给咬了一口,鲜血直流,几个月伤口才好,至今还留有疤痕。
努力工作赢得尊重
每次杀猪,除了她应得的一份,允许她再带一钵回家
刘老18岁时嫁到王家,共生有6个子女。但5个分别在四五岁时不幸夭折,只有儿子王军飞活了下来。嫁到王家时,公婆是个盲人,丈夫还有3个未成年的弟弟,一家人的生活由她和丈夫支撑。儿子还未成人,丈夫就因风湿病瘫痪在床,两年后撒手人寰。从此,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部落在她肩上。她白天到保育院照顾保育生,把保育生的衣服背到嘉陵江去洗,晚上回家还要为一家人的生计操劳。
“在保育院工作的几年,我工作卖力,对保育生照顾得好,换得了三任院长对我的关照。”刘老回忆,第一任院长姓胡,一年后换成赵院长,最后换成朱院长。但赵院长呆的时间最长,也是对她关照最多的院长。她说,当时保育院每周要杀一头猪,让全院四百多名保育生”打牙祭“。那年头,肉很珍贵,对刘老那样的贫苦家庭来说,吃肉是一种奢望。每次,她都将自己那份藏在工作间,下班端回家给公婆、儿子和三个弟弟吃。后来,赵院长发现了她的秘密,被她的爱心感动,特把她带到厨房打招呼,每次杀猪,除了她应得的一份,允许她再带一钵回家。为感谢院长,刘老工作更加卖力,院里的脏活、累活,她总是抢着干。“我受了别人的恩惠,只能多干活来回报。”
“母亲工作出色,对保育生好,也是全院公认的。”王军飞称,母亲经常用自己的经历教育儿孙。因和三任院长关系好,保育院迁址南京前,朱院长叫母亲带着自己一起到南京,但母亲考虑到家中婆婆和几个叔叔没人照顾,婉拒了朱院长的好意。有一天,母亲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一到保育院,朱院长就告诉她,保育生全部转到了南京,还把剩下的2.5公斤米给了母亲。
“我当时好失落。”刘老接过儿子的话,“当时,我端着朱院长送给我的米,看着空荡荡的保育院,心里好难受。我舍不得他们呀!”
半世纪的牵挂
刘妈妈紧紧拉着几名满头银发的保育生,眼里噙着泪水
任光旅在保育院时叫任大兴。他出生河南开封,喜吃面食。当年,保育院吃的是糙米,他得了“打摆子”的病,刘妈妈照顾他时,每天特地悄悄给他煮面吃,还一口一口喂他。回忆起当年的情形,任老在电话那头不停抽泣。
他说,在保育院六年级那年的一个晚上,两名女老师突然被逮捕。他们怀疑是平常打扮妖艳的李医生告的密,以为她是特务,遂与部分保育生组成“死里求生团”,将李医生狠狠打了一顿。为此,他被保育院开除。由于走得仓促,他没能向刘妈妈道别。之后,他辗转重庆璧山、河南开封等地,最后定居武汉。半个多世纪以来,任大兴改名为任光旅,但他时刻都牵挂着刘妈妈,也在四处打听刘妈妈的消息,但每一封寄出的信都石沉大海。前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刘妈妈还健在,遂不顾年老体衰,从武汉来渝,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
保育院从重庆迁到南京后,刘老到原江北火柴厂工作,一直干到退休。因忙于一家人的生计,她很少与保育院的保育生联系。直到9年前,她才随儿子从水土镇搬到渝北区居住,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前年,任大兴与几名保育生见到刘老,齐声喊了一声“妈妈”。刘妈妈紧紧拉着几名满头银发的保育生,眼里噙着泪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任光旅了却了半个多世纪的心愿。之后,他与刘妈妈相互留下联系方式,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武汉。每当想念刘妈妈时,他就打电话给刘妈妈。“我原打算到重庆为刘妈妈过百岁生日,因身体原因不能来了。”任光旅深感遗憾,但他表示,会为刘妈妈写一封祝贺信,以表达对老人的崇敬与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