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鼎并不以诗名,历仕梁、陈、隋三朝的他,博通在经史,可是凭这首小诗,也在诗坛挂上一个名牌。托物寄情能抓住微妙的象征,感染力就可以掀起半边天。
当年韦鼎仕陈,他奉命出使长安(北周都城),诗写于此时。诗旨意在怀乡。
百舌鸟黑羽黄嘴,立春后开始啭鸣,能反复模仿百鸟之音,夏至后鸣音渐涩,后遂止。古书上又称「反舌鸟」,百舌鸟春鸣夏噤,此诗当作于春天。
诗人老家在南京,奉命使于北方,「万里」形容离乡之远,风物民情自然与乡俗有「异」。况且正值春天,北地尚寒,不似江南处处春色,烟影朦胧,如诗如画,胡越两地,感觉起来自然更大「异」其趣。
就在这全然生疏的万里之外,忽然天外飞来熟悉的鸟鸣百啭,原本隐藏的思乡之情,一声惊出。心悚的听觉,聚焦在「一鸟」和「我惊」,邈远的心绪在他乡故音的惊觉下,翻腾沸滚,所有的乡愁一股脑儿倾泻而出-难闻-难受-难了。
游子最怕故乡声,诗人精巧地刮了百舌鸟一顿,对着它轻轻一瞋:「那能对远客,还作故乡声」,在先喜后悲的错觉中,原本不胜乡思的远客,再闻故乡之鸣,那一「惊」,惊了自己,怕要惊天地,也要惊鬼神了!
坏就坏在百舌鸟不是故乡鸟禽,善于模仿,对诗人来讲不就是善于作弄吗?声惊旧乡心,只在孤鸟轻轻地一啼。熟悉的鸟鸣啁啾,竟是模仿天王的杰作,一旦敲开,不断涌现的乡愁怎能了?即使他乡遇故知不可得,从天而降一只思旧林的鸟儿,勉强也算是上天的垂怜。诗人怨得是:思乡最可怜见,怎可声出「百舌」?
诗人激动地问:
「千声万声,声声催响故乡情;千惊万惊,惊惊摇动长安心!」
「黑羽黄喙的百舌,艳艳逼人;鸣春唤情的勾魂,咄咄伤心。」
「百转高音,鸣起三声无奈;远客惊鸟,听成一片新愁。」
「我不犯你,你何必咒我?」
百舌抱屈地说:
「百舌长安我自在,我幽鸣我的天赋;八方乡关谁无思,你怨怼你的私情。」
「穿衣就不要怕脏,远行就不要催怨。当不成异地的浪子,就卷铺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