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维拉斯县驰名的跳蛙
一个朋友从东部来了信,我遵照他的嘱咐去拜访了好脾气、爱絮叨的西蒙·惠勒,打听我朋友的朋友利奥尼达斯·W·斯迈利的下落。这件受人之托的事究竟结果如何,我来做个交代。
我见到西蒙·威勒的时候,他正在荒废的矿山屯子安吉尔那家破旧的酒馆里,在酒吧间的火炉旁边舒舒服服地打盹。
“利奥尼达斯神父,嗯,利奥神——嗯,这里从前倒是有过一个叫吉姆·斯迈利的人;可是不管怎么样,这儿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奇怪的人了。无论碰到什么事情,只要能找到一个人在对方下赌注,他就和人家赌上了;如果人家要换一边下赌注,他也乐意。要是碰上赛马,收场的时候他不是赢得满满当当,就是输得一干二净;如果斗的是狗,他赌;斗的是猫,他赌;斗的是鸡,他还赌;嘿,就算有两只鸟落在篱笆上,他也要跟你赌哪一只先飞。要是他看见一只屎克螂朝哪里开步走,他就跟你赌它多久才能到——不论到哪儿都行;只要你接茬,哪怕是去墨西哥,他也会跟着那只屎克螂,看看它到底去不去那儿,路上得花多长时间。
“有一天,他逮着一只青蛙带回家去,说是要好好训一训;足足有三个月,他什么事都不干,光呆在后院里头教那只青蛙蹦高。果不其然,他把青蛙给训出来了。
“斯迈利拿一只小笼子装着那青蛙,时不时地带着它逛大街、设赌局。有一天,一个汉子——是个外乡人——到屯子里来,正碰上斯迈利提着青蛙笼子,就问:
“‘你那笼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呀?’
“斯迈利爱理不理地说:‘它也许该是只鹦鹉,也许呢,该是只雀儿;可它偏不是——它是一只青蛙。’
“那汉子拿过笼子,转过来转过去,细细地瞅,说:‘嗯——原来是只青蛙,它有什么特别的呀?’
“‘噢,’斯迈利不紧不慢地说,‘它就有一样看家的本事,要叫我说——它比这卡拉维拉斯县里的哪一只青蛙蹦得都高。’
“那汉子又拿过笼子,再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半天,才还给斯迈利,不慌不忙地说,‘是嘛,’他说,‘我怎么没瞧出来这只青蛙比别的青蛙能好到哪儿去。’
“‘你也许瞧不出来,’斯迈利说,‘别管你怎么看,我心里有数,我赌四十美元,就赌这青蛙比卡拉维拉斯县随便哪一只青蛙都蹦得高。’
“那汉子琢磨了一会儿,有点儿犯难:‘呃,这儿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带着青蛙;要是我有一只青蛙,准跟你赌。’
“这时候斯迈利说:‘好办——好办——只要你替我把这笼子拿一小会儿,我这就去给你逮一只来。’就这样,那汉子拿着笼子,把他的四十美元和斯迈利的四十美元放在一起,坐下等着。
“这汉子坐在那儿想来想去,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从笼子里头把青蛙拿出来,扒开它的嘴,接着掏出一把小勺来,给青蛙灌了一肚子打鹌鹑的弹子——一直灌到齐了青蛙的下巴颏——然后把青蛙放到地上。斯迈利呢,他上洼地的烂泥里头稀里哗啦趟了一气,到底逮住只青蛙。他把青蛙抓回来,交给那汉子说:
“‘行了,你要是准备好了,就把它跟丹尼尔并排摆着,把它的前爪跟丹尼尔的放齐了,我喊口令。’然后他就喊:‘一——二——三——蹦!’他和那汉子从后边轻轻戳了戳那两只青蛙,那只新来的青蛙蹦得特有劲,可是丹尼尔吸了一口气,光耸肩膀——就这样——像法国人似的。它压根动不了,跟生了根一样,像座教堂似的岿然不动,连挪挪地方都办不到,就像抛了锚。斯迈利既纳闷,又恼火;当然啦,说什么他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
“那汉子拿起钱就走。斯迈利呢,他站在那儿挠着头,低着头盯着丹尼尔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真闹不明白这青蛙怎么栽了——闹不明白它犯了什么毛病——不知怎么搞的,看起来,它肚子胀得不轻。’他揪着丹尼尔脖子上的皮,把青蛙拿起来掂了掂,说:‘它要没五磅重才怪呢!’他把青蛙头朝下,结果青蛙吐出满满两大把弹子来。斯迈利这才明白过来,他气得发疯,放下青蛙就去追那汉子,可再也追不上了。然后——
(这时候,西蒙·惠勒听见前院有人喊他的名字,就站起来去看找他有什么事。)不过,对不住了您呐,我想,再往下听赌劲十足吉姆·斯迈利的故事,也打听不到利奥尼达斯·W·斯迈利神父消息呀,于是我拔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