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欲劝家母信佛,不料被家母斥曰: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信佛?原来在家母眼中,做了坏事的人才信佛(因为知我母亲一直认为信佛的人不正常,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没敢告诉她我信佛。)这是什么逻辑呀?但话说回来,这能全怪她吗?据说有个地方判决一个犯人该接受什么惩罚,不是把法典搬出来对照量刑,而是让那个地区的各类普通人聚在一起,以他们的常识和感受来决定这个该接受什么惩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在判决者看来,这些人的常识和感受就是他们法典传递给民众真正的标准和尺度。家母之所以会对佛教有那样的想法,我想,除了由于她自身没有主动学习,不了解佛法之外,最根本的难道不是佛教或者佛教徒给普通人的印象是这样的吗?而更多人的,则是怎样看待佛教的呢?看破红尘。在许多人看来,只有看破红尘,思想极其消极,生活极为落魄的人才会信佛出家。当然,这与我们的影视传媒所营造的佛门形象也有关系。更有甚者,觉得信佛就是认命。更有一些学佛信佛的人有时给人感觉神叨叨的,最开始我听到别人这样说信佛人的时候,心里还有点不大舒服,可是与一些居士接触之后,还真有点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这样说呢?当时作为一个初学佛之人,对佛教当中的一些规矩以及佛经当中的一些说法有不解之处,请教一位学佛较久的师兄,应该说师兄确实解决了我的一些疑问,这点还是很感激的(比如为什么要拜佛,念佛)。但另一些,师兄也没办法解答,最后师兄告诉我,信佛就要虔诚,不要疑佛谤佛,佛经的智慧是我们这些凡夫所不能理解的,不要随便根据字面意思去理解佛经。 应该说,这些话的后半部分(不着相)抛开背景,就跟说“水是液体”一样,无比正确。总之,师兄后来说了很多,大意就是,学佛不要有疑问,有疑问,不相信佛说的,就有谤佛的嫌疑,有下地狱的危险。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我又没见过佛,也没亲耳听到佛讲经说法,要是有个人说,这是佛讲的,佛说的,你们得信,你们要不信,心生疑虑,小心要下地狱。因此我就要任何想法都没有,更不能管佛经里到底讲的是什么,每天只管念“阿弥陀佛”,磕头、打坐?这样,我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没错,学佛是要虔诚,但虔诚是说把自己的脑袋关上,什么都不要去思考?佛经里是有我不能理解东西,可是我要什么都了解领悟了,我还用学佛吗?不能着相,以字面意思去解读佛经,佛经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理解的,那是说佛经是写给高僧大德看的?我压根想都不要想?“信解受持”难道是叫人不要试图理解佛的讲义?
现在一些讲佛经弘扬佛法的人受到非议,每次看到那些人的争论,我都很难过。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那些讲法老师并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居心不良。他们只是囿于所知所见,传播了一些并不正确的知识而已。按理说,以他们的智慧是不会像一般人一样那样容易被邪知邪见所迷惑的啊。可是为什么呢?我想,最根本的还是像面前面那位师兄说的那样,对佛经持不同意见就会被认为是谤法,所以这些人就坚持按经讲法,把经里的每一句话都奉为真理。这也是一种着相吧。
我最初了解佛法,还是听南怀瑾老师的南禅七日,听了之后,觉得自己以前对佛法是有误解的。可是听他讲到最后,竟然也扯上了类似“女人使佛教的正法期减少了五百年”这样的言论,顿时又让我对佛法的兴致减去了一大半。但我会因此说南老师这个人怎么样吗?不会,我只会说南老师您这个观点我不能苟同。还有网上一些人对净空法师的非议,也令人觉得悲哀。我听过净空法师的一些讲座,觉得他也是一心想要传播善知识的人,而且在性别公正这件事情上他完全秉持自己的良心说话,而不是像一些人乱信所谓的佛经。但也许是因为在某些领域的一些言论或观点不能让人信服,所以导致了一些人对他的非议。对此,我只想说,我们需要弄清一点的是,弘扬佛法的人都是人,而不是佛本身,我们不能以佛圣的标准来要求和衡量他们。不能他们出现一点谬误和瑕疵,就对人家展开诛心之论,搞人身攻击。
言归正传。想说的是,无论是我们自己学佛,还是听人讲佛,都不能拘泥于经论或者他人的言教。释迦牟尼佛灭度的时候,教给我们弟子的四依法:第一、依法不依人;第二、依义不依语;第三、依了义不依不了义;第四、依智不依识。否则,只能成为迷信。
尊师是要尊重他的人格、品德,好好发扬传承他的思想,但这并不意味着奉老师说的话为真理。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以前胡适之先生说:从前禅宗和尚曾说“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所谓一花开五叶,每叶都有批判的继承。可见,真正的老师都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在自己的指引中走出自己的路,不被自己所缚。而不是墨守成规,死读古经,更何况如果“古经”本来是伪造或者经过篡改的,就更可怕了。如果被前人的东西牵着鼻子走,没有属于自己的见解和体悟,那又怎么能成佛入道呢?更何况,不法常可,一个人如果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完善改进已有的思想和规矩,那也只能走向枯竭和毁灭了。
更何况如果公元前六世纪的印度已经掌握了宇宙真理,那人类文明就应该在那个阶段或者至少在邻近的阶段达到鼎盛才对,怎么到现在,过了几千年,还搞得像人间地狱一样呢?把公元前六世纪传说中的东西奉为圭臬,以此来诽谤女性,为男权社会压迫残害女性添油加火,到底是良心问题还是智商问题?
而且在《僧枷咤》经中,佛说:我观众生以何应度,随其方便为其说法:若为诸天现作天身而为说法,若在龙宫示作龙身而为说法,于夜叉中示夜叉身而为说法,于饿鬼中作饿鬼身而为说法,若为人道示作人身而为说法,应以佛身而受化者示作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菩提萨埵身而受化者示菩提萨埵身为之说法。我观众生以何应度,如是,如是,为众生现随应说法。一切勇,我为众生演说诸法有多方便。何以故?一切勇,具足善根众生得闻此法,一切善根悉得增长,悭者布施,无福德者修行福德,自利利他,修行念死。彼闻法故,作此善根;以听法故,过去善根亦得增明。彼得长夜利益安乐一切天人。一切勇,如是法门一经于耳,得生无量功德。 在《金刚经》中,佛问须菩提,如来有所说法不?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来无所说。” 佛说: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
看看,大概佛早就知道有人会死守经文,把各种化相的演说当作佛法本身,所以早早地撂下这句话,给各位打打预防针。看到这里,也知道,真正谤佛的是哪些人了吧?打着佛法、佛陀的名义搞“男尊女卑”,这个罪有多深,应该有所了解了吧?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人守着经文,当经文本身当成佛法。换句话说,那些从印度传来的关于诋毁女性,歧视女性的言论,就算是真的,又何尝不是对着一群把女人不看成人的群体所讲的法。总的来说,从表面上来看,佛陀是这样的:只管结果,不管方法,也不管过程。只要能度化你们成佛,只要能让你们接受学佛的思想,就先不管其它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说,那些毁谤女性给女性泼脏水的所谓的佛经言论只是佛陀跟那些抱持“男尊女卑”思想的人一种教导方法,不能当真,那我就勉强听一下(其实细究起来,也根本不符合逻辑,难道佛陀会为了教化另一些人就随便诋毁诽谤别人?这恐怕别说是佛陀,就是普通人也干不出这种卑劣的事吧。)可是,一边叫别人别着相,一边把佛经中诋毁女性的段子当作真理,歧视女性,这样子不是很搞笑吗?
其实别说是佛,就是我等凡夫,在平时说话都经常受到这样的困扰:当你说张三的眼睛的很漂亮的时候,会有人说,难道李四的眼睛不漂亮吗?当你说李四的眼睛很漂亮的时候,会有人说,难道李四的嘴巴不漂亮吗?当你为了鼓励一个跑不快的人而肯定赞美他的时候,会有人说,你是在哗众取宠吗?总之,喜欢这样断章取义,以己之心度人的、着相的人很多。哪怕我自己大概也因为无知而常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佛教徒以及居士,如果真的想弘扬佛法,就不要再把佛教搞得一副神秘兮兮,高不可攀的样样子,至于固守错误,不思进取,则更会让真正想靠近佛法的人远离佛法。不要动不动就拉出“谤佛”的大旗阻止人们去思考领悟佛法本身。真正的谤佛者是一再违背佛法本意宣扬伪佛法却声称自己是虔诚的佛弟子的人。因内心恭敬而产生的叩拜礼仪之所以在现代被认为是奴性和迷信的象征,一方面是由于现代人的狂妄自大,难以对真正值得敬拜的事物产生真正的恭敬之心,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那些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盲听盲信的所谓的信徒们的盲行给人们留下了那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