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光潜先生的“趣味说”
朱光潜先生是一位学者型的文艺理论家,30年代“京派”主要作家和文艺理论家,是王静安之后的又一难得的文艺理论家。和王静安一样,朱光潜先生并没有形成一种明晰且富于逻辑的完整的美学理论。他的文艺思想主要体现在“纯正的文学趣味”这个文学主张之中。相对于王静安的“境界说”,我们称朱光潜先生的这个主张为“趣味说”。
“趣味说”的形成
“趣味”是朱光潜先生的文章中经常提到的,但作为“趣味说”,它并不是一趋而就的,而是有它的演变循序渐进的过程的。下面我们就从朱光潜先生的文章中来看看“趣味说”是如何形成的。
在《无言之美》中,朱光潜先生首次提出了“趣味”的观点。“美术作品之所以美,就美在有弹性,能拉得长,能缩得短。……同一的美术作品,你去玩味有你的趣味,我去玩味有我的趣味。……同一的美术作品,今天玩味有今天的趣味,明天玩味有明天的趣味。”○1在这里,“趣味”主要是对于艺术欣赏而言的。它标志着朱光潜先生的“趣味说”开始形成,“趣味”正式成为他的一个有独特含义的文艺评论的名词。之后的《谈美》和《文艺心理学》都在逐步加深对“趣味”的欣赏方法的论述。
到了1936年的出版的《孟实文钞》,朱光潜先生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文艺标准是修养出来的纯正的趣味”○2(《谈趣味》《朱光潜全集》第三卷,348页)但这里的“趣味”主要还是针对文艺批评的,是针对读者和批评家而言的。在同一本书中,他还指明了“诗是培养趣味的最好的媒介”○3,(《谈谈诗与趣味的培养》,《朱光潜全集》第三卷,354页)还对读者和批评家的趣味高低做出了评价的标准。
到了抗战后期,朱光潜先生又将“趣味说”扩展加深到了整个艺术过程,即“趣味”不但是读者的事,而且还是作者的事。“文学作品在艺术价值上有高低的分别,鉴别出这高低而特有所好,特有所恶,这就是普通所谓趣味。辨别一种作品的趣味就是评判,玩索一种作品的趣味就是欣赏,把自己在人生自然或艺术中所领略得的趣味表现出来就是创造”○4(《文学的趣味》,《朱光潜全集》第四卷,171页)随后他从作品内容和作者的态度两方面对作者的趣味的高低做出了要求和评判的标准。
到此,朱光潜先生基本完成了他的“趣味说”的理论框架。即是以读者的欣赏评价为主,兼顾作者来阐明“文艺标准是修养出来的纯正的趣味”。
“趣味说”的内涵
“趣味说”,即“纯正的文学趣味”是一个相当模糊而抽象的概念,朱光潜先生虽然提出了“趣味说”,却没有对其下具体的定义。这是因为“趣味只是一种比喻,它的难处在没有固定的客观的标准,而同时又不能完全凭主观的抉择。”○5(《文学的趣味》,《朱光潜全集》第四卷,171页)朱光潜先生在论述中常常改变“趣味”的意思,经常自己也陷入“趣味”的泥潭中不能述说。常常是“其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要读者自己去揣摩。但是我们从朱光潜先生的各种论述中将“趣味说”的各种含义综合起来,再结合当时的社会时代背景,还是可以大致阐述一下“趣味说”的内涵的。
“趣味说”的内涵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纯正”,一个是“趣味”。
1.“纯正”的内涵。
“趣味说”主要形成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这一时期,中国文坛形成左翼文学、右翼文学、自由主义文学三足鼎立的局面。文学的政治性特别突出,各种关于政治的文学论战层出不穷。“新鸳鸯蝴蝶派”之类的书商型的作家惟利是图,用奇艳的刺激的内容来吸引读者。
“纯正的文学趣味 ”中的“纯正”是针对文学的政治色彩和商业气息而言的。在朱光潜先生看来,人生分为“实用世界”和“审美世界”。“实用世界”是由人的生存需要所形成的物质功名厉害关系,是“俗不可耐”的人生。而“审美世界是”超越厉害关系而独立“的优美的人生境界。文艺的创造和欣赏主要是要达到一个美妙的境界,以求得”人生净化“人生美化”。○6《开场白》,《朱光潜全集》第二卷,2页)文学应该超越政治功利目的和商业利润目的,才能发挥文学的真正功能:引导人到达美妙的“审美世界”。
所以朱光潜先生认为31年代的中国文学因为政治和商业的倾向,已引人滑向“实用人生”,导致了中国新文学的“堕落”。因此他极力提倡“纯正的文学趣味”。希望文学能引导人改造人生,达到优美的“审美世界”。
2.“趣味”的内涵。 “趣味是对于生命的彻悟和留恋”。“趣味”又分为欣赏者(包括批评家)的和作者的两种。
欣赏者的“趣味”是指一种玩味的敏感。就像一个“饕餮”者,只贪美味,全凭直觉,把自己放到作品里面去分享它的生命。作者的“趣味”要求要有“极锐敏的美丑的鉴别力”○7《文学上的低级趣味》,《朱光潜全集》第四卷,178页),要内容和形式完美结合,将自己的真情实感通过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形成一个艺术的世界。
这一点,我们可以借用朱光潜先生的“超物之境”、“同物之境”和仿造“无物之境”一词来看“趣味”。如果我们能够超越自己的情感去欣赏、创造艺术作品,那我们就达到了最高级的“趣味”境界——超物之境;如果我们能和作品交融在一起,那我们就达到了高级的“趣味”境界——同物之境;如果我们对作品根本没有感觉,只是追求它的内容情节,那我们就只有低级的“趣味“境界——无物之境。比如大家对舞台上的“曹操”咬牙切齿时,如果你却超越自己对曹操的“恨”,而演员的高超演技心领神会、认真玩味,那你就达到“超物之境”了;如果你也一样对曹操咬牙切齿,那你就只到达“同物之境”;如果你根本没有反应,只是在漠然地看着,那你就是“无物之境”了。
“趣味”的修养
“趣味”是可以修养的。“趣味是对于生命的彻悟和留恋”
“趣味”的修养在思想上就是要有“海纳百川”的广博的胸怀,能够容纳各种不同的“趣味”,才能达到“能凭空俯视一切门户派别者的” (《谈趣味》《朱光潜全集》第三卷,348页)○8“纯正的文学趣味”,任何的“偏食”都会让人的“趣味”狭隘,“不纯”。
“趣味”的修养在文体的选择上就是要读诗。“因为一切纯文学都有诗的特质。……不爱诗的而爱看小说戏剧的人们大半在小说和戏剧中只能见到最粗浅的一部分,就是故事。”○8(《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朱光潜全集》第三卷,349页)因为诗比其他的文体更纯粹,因为读诗可以让人领悟人生、感悟其他文体的精髓,所以“诗是培养趣味的最好的媒介”。
总 评
朱光潜先生的“趣味说”是一种极接近文艺本质的文艺学说。它在审美的欣赏和创造的理论是承袭了王静安的“境界说”,是除却“文学实用性”的一种很好的文艺批评的方法。但是我们毕竟离不开“实用世界”,文艺也就不能离开“实用世界”的影响。朱光潜先生虽然没有完全否认文艺有社会性,但是因为他的“趣味说”是反驳文艺政治功利和商业气息太浓的,所以他缩小、甚至故意忽略了文艺的社会性,这是论战的需要,但多少造成了他的“趣味说”的某些偏颇和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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