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而行
特别视点:山区的她,没惊动父母便独自闯进了北京唱歌,父亲断言她没学好,一定要把她拽回来。可就在此时,中央电视台正播出她的独唱,所有人都觉得神奇。不久,她的同胞姐妹都来北京唱歌了……
2004年11月6日,第七届上海亚洲音乐节新人歌手大赛颁奖晚会上,惟美天籁乐人奖的得主是藏族雪莲三姐妹。这三个美丽的藏族姑娘,用她们未经雕琢的天籁之音,颇具时尚而又传统的民族风情的表演,摘取了桂冠。而更难得的是,这三个姑娘是来自一个家庭的同胞亲姐妹。 三姐妹出生在四川阿坝的偏远牧区,从最近的小县城到她们生活的小寨子,还得骑马翻两天的山路。生活环境虽 然很闭塞,但高天流云、青山碧草却滋养了淳朴的山民:能说话的就会唱歌,会走路的就能跳舞。三姐妹在 这样的生活环境中,也变得能歌善舞。 长大后,三姐妹相继告别父母到山外求学,老二日蕹思曼走得最远:她考上了成都一所高校的水电专业, 毕业时,她偶然参加了一个歌唱大赛。从没受过一天专业声乐训练的日蕹思曼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实力,一路过关斩将 ,进入了北京的决赛。
那是2002年,年仅20岁的日蕹思曼就像做梦一样,来到了自己从小就心驰神往的北京。小时候,爸爸妈妈 总是教她唱一些关于北京的歌,如《北京的金山上》 ,一想起这首歌,那悦耳的曲调便在她的耳边回响…… 虽然日 蕹思曼非常喜欢听有关北京的歌,而且从小就憧憬、向往着首都北京,可那时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能到北京 。
到了北京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新鲜而好奇。日蕹思曼把她的兴奋,传递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姐和 小妹。大姐在当地师专毕业后,分在了县文化馆工作,而小妹即将高中毕 业。日蕹思曼打电话给小妹说:小妹,我到北京了。小妹一听,既惊奇又羡慕:你到北京了?你什么时候去 北京的?北京怎么样?日蕹思曼给妹妹介绍自己初到北京的见闻:北京的楼房怎么密集高耸,天安门城楼怎 么雄伟壮观,地铁是怎么迅捷方便。妹妹那时还没有地铁的概念:什么是地铁?日蕹思曼告诉她说:就是在 地底下跑的火车。妹妹被姐姐说得浮想联翩,心旌摇荡:北京肯定像天堂一样,我也要到北京去。 在三姐妹的心目中,“北京的金山上”闪耀着自己梦想中天堂的绚丽色彩。生平头一回出远门的日蕹思曼,更是深深陶醉其中。涉世未深的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参加的那个比赛很不正规 :到北京后,还要缴纳很多“培训”费用方能参赛,而吃饭、住宿、坐车,样样都要花钱。日蕹思曼以前攒 下的那点零用钱,很快就捉襟见肘,不得以,只能退出了比赛。因为没有回家的路费,日蕹思曼暂时滞留在 了北京,此时她也无法求助父母:因为家里没通电话,远在牧区的父母还不知道她已到了北京。 茫然无措的日蕹思曼想到自己有个同学在北京上学,即给她打电话道:到北京参加比赛了,可不可以到你那儿去 住呢?接到故乡人的电话,那同学非常高兴:当然可以,你过来吧!她同学是跳舞的,在一个娱乐城里演出 。日蕹思曼到那个娱乐城去看了一下,里面还有好多唱歌的。她问那同学:我能否到这儿来唱歌?同学说: 可以呀,我去帮你问一下老板。老板听说是个藏族女孩想来唱歌,答应让日蕹思曼试试。
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第二天,日蕹思曼粉墨登场。第一首歌是《青藏 高原》 ,第二首歌是《在那草地上》 ,而且是连唱带跳。因日蕹思曼是个新面孔,刚开始时,听众不是很多。可当日蕹 思曼唱到一半时,下面就都坐满了,人们都是被她的歌声吸引而来;不一会儿,还有人送鲜花、送洋娃娃给 她。看到日蕹思曼刚来就这么受欢迎,老板高兴地让她第二天就过去上班。
此后的几个月,日蕹思曼就一直在这个娱乐城的歌厅驻唱。她发觉自己家乡的山歌最受观众欢迎,而远方 的大姐和小妹也成了她的高参,姐妹三人时常通过电话线重温儿时哼唱的小调。小时候,外婆教日蕹思曼唱 的山歌最多,爸爸妈妈带着姐妹三人去背柴时,边走边唱,三姐妹走在后面也跟着唱。
就这样,姐妹们背柴、打麦子时唱的这些原汁原味的土山歌,被日蕹思曼唱到了北京五光十色的娱乐城里,而且大受听众欢迎,日蕹思曼也成了歌厅里最受欢迎的歌手。直接面对观众的表演,不仅增加了她的舞台经验,更锻炼了她的现场演唱功力,而机遇也在这时悄悄临近。
有一天,在娱乐城里唱歌时日蕹思曼唱罢刚下场,服务员说有人找她,原来是中国电影乐团的一个老师。那老师夸奖她说:姑娘,唱得挺不错。听到乐团的老师称赞自己,日蕹思曼喜上眉梢,笑脸盈盈。那老师告诉她说:中国电影乐团正在招歌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日蕹思曼惊喜道:真的吗?好的好的,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谢谢你! 翌日,日蕹思曼即到电影乐团去参加面试。听了日蕹思曼的演唱,电影乐团的领导及有关人员皆赞赏不已:不错不错,挺不错。先是让日蕹思曼回去等电话,说过两天就通知她,又让她两天后就过来参加培训。日蕹思曼问:那我是考上了?对方说:是啊,过两天来吧。日蕹思曼高兴得脸笑成了一朵花。届时,她和乐团的有关人员一起参加培训了。
由一名业余歌手晋升为专业文艺团体的演员,这是日蕹思曼做梦也不曾奢望的。进团后,她接到的第一个演出任务,就是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晚会上独唱。投入紧张排练的日蕹思曼压根没想到:她远在大山的家中,正“上演”着一场纷争。
原来,父亲偶然间从一个亲戚那儿听说二女儿一个人跑到了北京,以为她贪慕虚荣不务正业。不明就里的父亲一怒之下,跑了几天的山路到县城,气冲冲地责问大姐娜哈思曼:你二妹到北京去了,你妈天天在家里担心得直哭,你说怎么办?
一直生活在家乡山里的父母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只觉得日蕹思曼一个女孩,就这样不与家里人商量就跑这么远,令人放心不下。爸爸对娜哈思曼道:你带我去把她找回来。大姐后来把小妹可尔思曼也叫来了,虽然姐妹俩轮番相劝,可父亲还是怒火难消。他不相信:靠山里人都会唱的山歌,也能在大城市养活自己?他仍坚持亲自去把女儿抓回来。
而这时,并不知情的日蕹思曼从北京打来了电话,还捎来了一个好消息。日蕹思曼父母家在山里,没通电话,日蕹思曼把电话打给了一个家里有电话的表姐说:明天晚上有我的节目在中央电视台6套播出。表姐一家人惊喜道:真的吗?好好好,我们一定要看!日蕹思曼在电话中嘱咐表姐道:你帮我告诉一下我的姐姐和妹妹。
放下电话,表姐一直都不敢相信,不断问自己: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大姐娜哈思曼接到表姐的电话后,也是不相信地问:这是真的吗?表姐说:是真的,是日蕹思曼打电话给我的,说得清清楚楚,要在中央电视台6频道上演出唱歌。
当大姐娜哈思曼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时,爸爸却呈现出一副好像没听见似的那种表情,他当时并不太相信。第二天晚上,姐夫把爸爸接到表姐家,看电视中播出的二女儿日蕹思曼的歌唱演出。屏幕中的舞台上,日蕹思曼出来了,第一首歌唱的是《唱支山歌给党听》。那圆润流畅的歌声令人心旷神怡。姐姐和表姐都非常激动:二妹多有出息,都在中央电视台演出了,中央电视台啊!我们都沾了她的光了。
看到女儿的身影出现在自己最信赖的中央电视台的荧屏上,父亲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顾虑和担忧,原本气冲冲地要抓女儿回家的老爷子,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了。 在电影乐团的专业训练,让日蕹思曼受益匪浅。团里非常重视她,还专门为她和其他几个女演员搞了一个组合,专门演唱藏族歌曲。可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汉族人,唱出的歌藏族味儿不浓,而且有些原始的土山歌要用藏语唱,演唱中难以统一的语言就成为问题了。团长对此遗憾道:如果有几个藏族歌手就好了。日蕹思曼闻言道:我的姐姐和妹妹都能唱。团长高兴地说:是吗?那叫她们来唱一下。日蕹思曼即打电话给大姐娜哈思曼和小妹可尔思曼,让她俩马上动身来北京。
这个从天而降的能到北京的机会,令当时还在县文化馆当文员的大姐和已高中毕业想参加工作的小妹非常兴奋。更重要的是,唱歌也同样是她俩最大的爱好。一个星期后,三姐妹在北京团聚了,来不及好好拉拉家常,她们就赶到乐团参加面试。
初次在首都北京的专业人士面前演唱,让大姐娜哈思曼有些紧张,开始唱时,把在家乡割麦子时唱的那首歌的音起得特别高,唱到后来连嘴唇都在抖,喊得不仅满脸通红,连脖子都是红红的。
第二个唱的小妹可尔思曼也有些紧张。她唱了一首《十三的月亮》(当地情歌)。团长说:你们俩今天都有点紧张,不过嗓音挺好的,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后来排练,过几天有演出。
一切都是超乎寻常的顺利,三姐妹就这样开始了她们在北京的崭新生活。很快,她们迎来了在北京的第一次同台演出。那天上场差一点就迟到了,都是语言问题惹的祸。演出开始后,姐妹三人在一旁等着上场。后来过来一个人说:该你们姐儿仨上场了。最先来北京的日蕹思曼都没听懂“姐儿仨”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又过了一会儿,管她们的负责人跑过来道:怎么回事,刚才都叫你们了,怎么都不动?该你们上台了,快点快点。
姐儿仨忙跑过去,报幕员刚报完幕,姐儿仨即匆匆上台。还没听清乐队的节奏,姐妹仨就唱了起来。没想到开头起得太快,一下就乱套了:乐队伴奏跟不上,她们三人停不下。较有演唱经验的日蕹思曼意识到出问题了,一边唱一边侧脸看乐队指挥:乐队指挥也一边用右手指挥着乐队,一边扭着脸盯着她们,弄得她们非常紧张。日蕹思曼心里急道:怎么办,怎么办?若当时那会儿有个洞能钻进去,她一定钻进去了。好不容易唱完了,一下场,姐妹三人赶紧打个的跑了。
虽然第一次演出不尽人意,但丝毫没有削弱三姐妹对歌唱的热情。经过两年多的磨合与历练,如今姐儿仨在舞台上已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而演唱家乡的山歌,更是因此成了她们标志性的符号而备受好评。
三姐妹常常自比是灰姑娘,她们清醒地知道:给自己带来幸运的水晶鞋,正是那些植根于民族文化精髓,生长在家乡土壤里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