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话铃声将我惊醒，一看表，2007年1月12日早晨4点多。
“王先生吗，你家的毛毛突然病危，现在心力衰竭，我们正在采取急救，尽量延续她的生命，特别通知您一声，如果不行了是否给予安乐死？”
沉默半晌，我说：“尽力抢救吧，实在不行就别让她受痛苦。”
是宠物医院的大夫打来的电话。毛毛是陪伴了我十七年多的老母猫，最近连续四五天没有吃东西，身体越来越弱，所以被我送到宠物医院治疗和留院观察。大夫昨天就已经告诉我，她非常危险，心率很弱，脱水严重，很有可能随时去世，让我做好准备。现在听到通知却仍然觉得很突然，我们好象刚刚分开。
毛毛是1989年6月来的我家，是一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捡来，而后送给我姐姐玩的，最后姐姐嫁人，把她留给了我。刚来时只是比巴掌大些的小东西，嘴里已有四颗小犬牙，随着时间流逝，她也从小毛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而后变成懒懒的老太太，跟着我们搬了好几次家，直到现在送她走的地方，一直陪伴着我们。
毛毛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是非常普通的家猫。全身以白色为主，但是脑门上的一块、鼻头和嘴巴上的一块、脊背上马蹄形的一圈、以及整个尾巴都是黄和棕色的杂纹。远远一看，总象是受了委屈皱着眉头，又象是偷吃东西没有舔干净嘴。
小时候，她没少淘气。在我家，只要有她容身的缝隙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总是在大家寻找时，懵懵憧憧地，带着一身灰土，不知哪个角落跑了出来，而后在我们要教育她时又钻进柜子、暖气缝、床下等等黑暗角落，窃笑我们的蠢笨。在一次搬家时，我们在床下发现过她的另一片世界：一个区域是她的厕所，有规律地留下了大便、小便的痕迹；在几个纸箱夹出的小角落是她的藏宝处，有我们给她的绒球、乒乓球、小木片、小骨头以及其他怪怪的收藏品；而另一个角落则是她躲避我们追捕的休息室，一包旧报纸上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靠垫成了她的睡榻……根据记录，在她八岁以前，曾经啃和抓坏过妈妈的皮鞋、姐姐的凉鞋各1只；打碎漂亮的玻璃烟灰缸配扰或3只；打碎小鱼缸2个，死亡小鱼小虾数只；摔碎插花瓶2个；摔碎花盆4次（同时造成吊兰、文竹多次受伤）；还有抓坏被单一条、沙发一副……作为馋猫的本色，偷嘴的事也数不胜数。
当然她也有好的一面，爱干净，大小便固定地点，喜欢梳理皮毛。大多数时候，毛毛总是优雅地、安静地坐在桌头或床上，喜欢晒太阳，喜欢看电视，喜欢听人说话；还有就是从来不出屋，即使在外面闹猫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也依然脉脉培伍望着主人不去搀和——在别的猫闹完后的一周左右，她开始跟我家的人缠绵悱恻地叫唤，特别是爸爸和我两个大男人，然后自己床上床下地玩去了。她是只很恋家的猫，虽然我们没有为她做绝育手术，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出去，也不和外面的同类对话。
后来，她渐渐老了，很少活动，吃的东西也从自家的杂食变成皇家老年猫粮。她也玩腻了家里的东西，再也没有登高爬低的动力，只李竖爱晒太阳和睡大觉，偶尔各个房间转转，经常在窗台上悠然地看着窗外，看楼下的人、草地和树木、房屋街道，一幅清高而又自得的状态。有时，我很以为她是个睿智的哲人，淡淡地享受着生活，享受着我们给她的尊敬和爱护。
2006年9月，毛毛的胸部在乳房附近长了几个瘤子，带到宠物医院经专业大夫诊治后告诉我，得的是乳腺的炎症，很可能是恶性的，他们说手术治疗与保守治疗效果都差不多，只能延长几个月的寿命，但保守治疗的话不能保证肿瘤的溃烂和意外出血，手术的方法可以切除肿物，也许能延缓恶化。鉴于她的年龄很大，麻醉是手术的关键，如果生命力不够，很可能会在手术中出现意外，需要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选择了手术，而毛毛也幸运地闯过了麻醉这一关，在手术4个小时后苏醒了。看到我在旁边，满足地休息和喝水，然后睡去。可是大夫却告诉我，毛毛的肿瘤很可能是恶性的，她的腹中还有残余，无法完全剥离。看着毛毛缠着绷带的身子，看着她失神而恐惧的眼睛，我感觉到了生死分离的痛楚。
后来每隔几天就带着她换药、然后拆线，她的胸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被新长的绒毛覆盖起来，不仔细寻找都看不到手术的痕迹。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她仍然是那付悠悠然的样子，高傲地做着她自己的事，从来没有难受地呼叫，没有烦躁地抓咬，我甚至无法猜测她是否还有痛楚。可是，她的眼睛却明显地失去了光泽，总有些暗淡。而且饭量也减少了。最后终于因为营养缺乏，体力衰竭，又被我们送到医院救助，我们希望她仍然能坚强地活下去，虽然我们并不了解她的想法，也许她已经厌倦了我们的生活吧。
6点，电话又响了，是医院，告诉我，我们的毛毛离开了，他们尽力了，一直用药物支撑着她的生命，最后，她长长地叫了一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没有见到我而发的叹息吧。
我的爱人过一会儿也醒了，恐怖地喊我，说梦见毛毛了，梦见毛毛抓着她的胳膊却不出声音，她想叫我抱走毛毛，可是嘴象被堵住一样也发不出声，直到那个电话响起……
我们知道，她走了，她还想着我们。我们在医院哭着安葬了毛毛。
七天后的那个凌晨，我的爱人说又梦见毛毛了，这次没有再抓着她的胳膊，只是象往常一样趴在床上，嘴里还胡噜胡噜的，她想叫我，后来就醒了。当时我们没有在意时间，中午时候突然想到正好是七天。晚上我爱人在路变为她烧了纸，希望她自己去买吃的，别饿着，有事就回来告诉我们。她说，一阵风吹来，夹杂着纸灰就向家的方向飞去了。又给一天，在我家对面的楼顶上，多了颗闪烁的星星，以后每天都在我家窗头的同一个位置出现，在凌晨后消失。我爱人说，那是她舍不得我们，天天来看我们呢。奇怪的是，当我爱人怀孕后，那颗星星再没有出现，也许，毛毛找到了新的家。
我说的是真事，就是我家的咪咪的回忆。希望共同回忆那些陪伴过我们的动物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