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态文化——人类文化的最新走向
考察人类的文化史可以发现,人类已走过了太古时代的自然文化,迈过了古代社会的人文文化,正在经历工业文明时代的科学文化。[1]当我们极力推进现代化大业之际,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一种现象:现代化在东西方均遭遇到了挑战,现代化正经受着审视与批判。为了不断做大“经济馅饼”,满足贪婪的物质消费欲望,人类向自然开战,向自己的同类索取。人类失去了敬畏自然和尊重生命之心,不断地消灭其它物种和生命,正在成为“生命的孤独者”,难以享受到与其它物种和生命共存共娱的欢乐。同时,自大的人类亵渎神灵、失去信仰、放逐崇高,正在成为一个精神无所归依,失去终极关怀的精神流浪者。[2]于是本世纪70年代前后由若干先驱呼喊出“拯救地球”“敬畏生命”“全球伦理”的口号,揭示了人类文化的最新走向——由科学文化走向生态文化。生态文化是人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的文化,它代表了人与自然环境关系演进的潮流,它的出现引发了一系列的变革:首先,是人的价值观的革命,即用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价值观代替人统治自然的价值观;其次,是世界观的革命,即用尊重自然、敬畏生命的哲学,代替人类中心主义哲学,用关于事物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的生态世界观代替机械论、元素论;另外,它还会引发人类思维方式的革命,整体的生态学思维如莱昂波尔德等提倡的“象一座山那样的思考”将代替机械论的分析思维。[3]这一转变已经在各个领域中表现出来,它是全方位的、深刻的人类文化革命和创新。
生态原本是生物学的概念,今天生态文化早已突破了单纯的环境科学扩展到了人类学、社会学以至整个人文社会科学,渗透进人们的生活。它反映了一个事实:全新的生态化社会正在形成,教育作为社会大系统的子系统,必然也存在自身的生态文化。1979年美国著名教育学家劳伦斯在《公共教育》中提出了“教育生态学”这一概念,一个新兴的交叉学科——教育生态学悄然兴起。按照教育生态学的观点,教育的生态环境“是以教育为中心、对教育的产生和发展起着制约和调控作用的N维空间和多元的环境系统”;它“大致可以从三种角度和三个层面来分析:一是以教育为中心,结合外部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规范环境,组成单个的或复合的教育生态系统;二是以某个学校、某一教育层次或类型为中轴所构成的教育系统,它反映了教育体系内部的相互关系;三是以人的主体发展为主线,研究外部环境,包括教育在内的自然、社会和精神的因素组成的系统,还要研究个体的生理和心理等内在的环境因素”。[4]正是由于教育生态系统中的各个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促进了教育生态系统的平衡和发展。大学校园具有潜在的教育价值和教育功能,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看,大学不仅决定了学校当前的运行状况,也直接关系到学校的长远发展。教育生态学观念的胚芽早已植根于古代教育之中,孔子的“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母三迁”,古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一些教育著述中都涵盖了教育生态学的观念。现有的教育生态学表明:学校所具有的规模和组织结构、所提供的物质环境、所推崇的价值观念、所熔铸的行为模式等等,构成了受教育者个体的学习情境,它们对受教育者学习行为造成了明显的影响,受教育者个体在特定情景下所采取的特定行动,又改变着现实的情境,影响自身和其他个体的身心发展。因而,大学校园是一个“N维空间和多元的环境系统”,它们共同构成学生成长的“生态位”。[5]走进21世纪的人类,一方面享受着高度物质文明带来的福祉,一方面又经受着高度精神文化矛盾的炼狱。霍克海姆和阿道尔诺的回答是:理念在现代科学技术的驱赶和诱惑下演化成工具理念,启蒙由此变为蒙昧,工具理性昂首阔步,价值理念悄然引退,启蒙再一次成为新的神话——科学技术的牺牲品。社会的阴影再一次投射到大学校园里,大学再也不是一块“净土”,人文精神凋敝、功利主义盛行、创造性枯萎……大学的自由与批判精神,大学中的“精神的自由交往”已不复存在了。用尼采的话来说,大学成了“精神本能退化的工厂”,一切高等教育的任务是“把人变成机器”,使人失去自我和生命本能,听命于知识,听命于金钱,听命于国家,而独不听命于他自己。[6]教育生态环境是以教育为中心,对教育的产生、发展和存在产生制约和控制作用的多维空间和多元的文化环境。校园文化环境这一重要的生态因子,是21世纪大学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我们对教育的生态学分析,不仅应具有整体性的眼光,而且要注重人——教育——环境的浑然一体的关系,这是21世纪大学校园发展的走向。
二、 生态化校园——21世纪大学校园的前瞻
人类文化由科学文化向生态文化的转化,必将引发教育观念的变革,教育生态化的观念与思维将成为21世纪大学校园的主流。教育生态化系统强调一定程度的自组织性和人的主体性,把教育与环境作为一个交互作用的网状立体整体,注重和谐与整合,力求使大学受到良好的“生态气候的湿润”。
1. 大学校园应营造和谐的文化氛围
现代生态学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进,着眼点是解决环境、资源、发展问题,目的在于通过生态环境的优化,使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实现最大的生态功能。华中科技大学涂又光教授曾提出一种“泡菜”理论。他指出:“泡菜的味道,主要取决于由糖、盐、生姜、大蒜等构成的泡菜水的味道。同理,大学的教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大学的文化氛围。”南开大学老校长母国光也说过:“办大学就是办一种氛围”。如果历久积淀的虽不见诸文字却弥漫于校园的舆论氛围和为多数人所认同的行为原则是和谐的、健康向上的,那么生活在这一文化共同体中的个体,将受益无穷。
大学的文化氛围不是一成不变的,校园文化与社会文化的关系是一个双向交流过程。一定时期的校园文化,总是借鉴历史和现实社会大系统的各种成果以为滋养品,校园文化是从属于社会文化的一种“亚文化”。当社会文化发生变革时,作为亚文化的校园文化也必然从这种变革中吸收新的因素。21世纪的大学校园应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顺应知识经济时代的要求,营造和谐的文化氛围。日本学者岸根卓朗先生提出:文明大学的校园应以物和心取得调和的自然共生型社会系统为目标,以知识系统的科学(真)、宗教(善)与艺术(美)三位一体化作为办学精神,它的校舍也必须是象征文明的科学的森林、宗教的森林、艺术的森林三位一体化的自然——空间——人类系统——学会系统。[7]日本学者的教育理念中渗透的无疑是教育生态学的理念,体现了生态学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进的目标。从校园生态的角度来看,大学应建立绿色人际关系,即人与人相互关心、和谐合作、协同进步的生态环境,造就学生自己把握自己的文化氛围。成功大学的最大秘密与其说是“精神物质化”,不如说是“物质精神化”。只有灌输了某种精神后,校园的一切才变得有了生气,成为积极的教育因素。可以说,为大学提供和谐的物质和精神文化氛围是21世纪大学校园的发展趋势。
2. 大学校园应致力构建良好学术生态
大学是“传递深奥的知识,分析批判现存的知识,并探索新的学问领域”的机构[8],大学是探究高深学问的殿堂,学术是大学的逻辑起点。对知识的传递、批判和探索是大学永恒的主题。大学“学术研究能力的开发,本身就孕育着未来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萌芽,它表现为人力资本、内隐知识和知识产权,把川流不息的知识转化为技术创新的源泉是大学学术研究的一项任务。”[9]“大学同宇宙”大学同它的名字一样,探究宇宙万物,大度包容,容无止境。“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21世纪的大学为了固守学术堡垒、提高学术声誉,都应致力于营造良好的学术生态。
学术生态的概念是依据社会生态学和教育生态学原理建立起来的。21世纪大学校园的学术生态既是一种社会生态,也是一种教育生态;它既存在于生物圈,也存在于智力圈。高校的学术生态,由学术——人——环境构成,是一个与外界不断进行能量、物质和信息交换的自组织耗散机构系统。参与学校活动的人处于一定的环境之中,结成一定的群体,“学术”是系统的生态功能即追求的目标。换言之,大学学术生态是一个以知识分子为主体,为达到学术创新的目的,进行复杂的学问探究和科学实验等活动的生态系统[10]。大学的学术生态无论是群体生态还是个体生态都应秉承学术自由的大学理念,学术自由是大学生态中核心的生态因子。
自由的学术氛围是孕育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创新思维的土壤。一些创新观点在提出之初,会遭到一些权威人士的反对,只有自由的学术氛围才能允许“出头鸟”的存在。雅斯贝尔斯指出:“教育帮助个人自由地成为他自己,而非强求一律……教育已从自由中不断获得的东西为内容”[11]。洪堡在19世纪之初提出的“学术自由”理念,促使德国大学成为世界大学的中心;蔡元培“兼容并包”的办学思想,为北大营造了浓郁的学术环境。学术自由匮乏,学术追求就会淹没,创新活动就会衰竭。21世纪的大学校园应是富于自由精神的学术殿堂,为创新人才的脱颖而出,为学术大师的涌现提供无限的发展空间。
3. 大学校园应加大社会辐射力度
21世纪是知识经济时代,大学要超越“象牙塔”,从社会的边缘走向社会的中心,由精英走向大众,由为经济服务的部门转变成为经济发展的基本要素部门,在肩负历史使命的同时,大学仍要在保持自身的价值、遵循内在的逻辑中寻求大学校园内各生态因子的平衡。一方面,“象牙塔精神”在更广阔的空间发生影响,实现其价值;另一方面,高等教育却以系统的方式更加自觉地参与到现实社会中,成为社会的“服务器”。然而走出“象牙塔”并不意味着就是放弃“象牙塔”的精神实质,“象牙塔”的精神理念依然是当代高等教育的核心和灵魂所在。从一定意义上说,走出“象牙塔”的过程,不是象牙塔消亡的过程,而是“象牙塔精神”在更广阔的空间发生影响,实现其价值的过程,[12]走出也就意味着超越。
过去,人们只是从校园本体孤立地理解校园,今天社会开放已经打破了社会系统间的封闭性,大学校园已融入到社会整体系统之中。伴随着网络与信息技术的发展,校园的辐射力不断得到加强,校园网与互联网实现连接本身也代表着大学校园走向了社会,实现了对社会的开放,而这种开放本身也是校园加强社会辐射力的前提。高等学校从社会的边缘走向社会的中心,成为推动社会全面进步的轴心机构(axial institution)。正如纳伊曼所说:“高等教育机构既是社会经济的轴心又是文化发展的轴心,也应成为周围社会的源泉,因此应该完全向社会开放。”大学校园不仅要达到内部的学术生态平衡,还应促使外部生态环境的优化,提高大学校园的社会辐射力度。
4. 大学校园应成为“国际性”开放组织
现代大学一步步走向大众,融入社会,成为没有围墙的大学而充分显示了大学的开放性。大学校园的开放不仅指面向社会的开放,更表现为面向世界的开放,大学已日益表现为一个“国际性”的组织。
我国加入WTO后,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浪潮必将更加迅猛地袭来,高等教育国际化将越来越为我国在世界经济竞争中提供人才与科技优势,成为制胜源泉和长期保持国际竞争力的因素。对于正在走向学习化、信息化、知识化社会的中国高等教育来说,WTO必然会从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对其产生“折射”作用。一方面大学将更广泛地与世界接轨,我国的高等教育发展也将置身于世界的大舞台,以国际化的视野,全球化的思维把握高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从超越民族国家的层次上,从全球进程的角度,以开放的姿态理解教育,并以国际的标准来衡量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不断调整改革和发展的策略;另一方面,21世纪的大学校园将更具多元化意识,学会认识和理解多元文化背景下的高等教育,积极利用巨大的国际教育市场和资源,实现资源共享。
随着我国大学在国际高等教育格局中的地位的确立,大学将致力于加强同国外高校在管理、人员方面的自由流动,实行开放式国际化的办学方针。开辟高等教育的国际市场,创造条件发展远程教育,争取向海外提供更多的远程教育服务,以积极的姿态参与国际高等教育市场的竞争。21世纪的大学校园将树立国际化、全球化的意识,把中国高等教育与世界高等教育联系起来,立足于世界,着眼于未来,走国际化发展之路。
校园成为“国际性”的组织,使大学群聚在文化上表现为由一元性群体生态转变为多元化群体生态。异域文化在价值观念、生活习惯、行为方式等方面呈现出多样性,因此应加强异域文化的沟通,使多样性的群体生态达到平衡。21世纪大学校园无疑将向“国际性”的开放组织发展,形成和谐、共容的良好生态。
5. 大学校园应承担“泽被人类”的使命
金昌泰先生将当今时代称为“地球时代”,此指全人类的命运和出路系于一体的时代,是需要全人类的共同努力和合作才能走出困境的时代,是需要关爱人类共同家园的时代。“地球和它的居民有着最密切的相互联系,不了解其它要素,就不能了解任何一个要素。一般地说,生态价值在于生态作为生物物种的生存空间和条件而成为它们不可缺少的生理和文化需求。与此同时,不能扩大人类主体在生态系统中的统治地位,应从人是大自然主宰者的地位改变人类,使其成为生态系统中的一员,人类应当尊重其它生命,尊重大自然和社会。”(李特尔语)
人类当前存在的问题,表面是环境、生态、资源问题,实质上是人自身的问题。因为人类在向“文明”演进的过程中失去了敬畏自然和尊重生命之心,日益成为“生命的孤独者”,为了拯救地球,挽救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同时伴随着21世纪的大学校园成为“国际性”的开放组织,它理应承担“泽被人类”的历史使命,关注人类的精神家园。按照生态学的观点,人与自然具有“亲生”与“共生”的关系,把宇宙万物看作是我们人类自身的“构成性”存在,在人类这种必须做出的大转变中,教育是大有可为的[13]。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学会生存》中所指出的:“教育是一项巨大的事业,对人类命运具有强烈的影响”,“如果人们集中力量培养‘完善的人’,而这种人又会自觉地争取他们个人和集体的解放,那么教育就可以对改变社会和使社会具有人性做出巨大的贡献。”因此,21世纪的大学校园将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拯救人类精神家园的伟大的历史使命,加强对大学生的生态教育,让生态意识注入到每一位大学生的心灵之中。
21世纪的大学将日益走向社会的轴心,承担更多的历史使命。人类文化由科学文化向生态文化的演进也将改变大学校园的生态。面对历史的呼唤,大学校园应致力于校园生态的探究与建设,注重人——教育——环境的和谐与平衡,造就校园生态的新天地,推进现代大学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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