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3月,临潼县晏寨公社西杨生产队在骊山北麓山前洪积扇台塬打井,挖掘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村民发现有夯土痕迹,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发现了残破的陶俑。闻讯赶来的考古人员对陶俑进行了鉴别,认为是秦陵的陪葬文物,同时又进行了试发掘,挖出了更多的陶俑。7月15日,秦俑考古工作队正式入驻工地,经过发掘,发现打井处的地下是一个长方形的陪葬坑,总面积14,269平米,这就是著名的秦俑一号坑。1976年上半年,工作人员又在一号坑的附近发现了二号坑和三号坑。
秦俑坑出土了多种姿态的陶俑,其中有不少俑的姿态都是在操纵弓弩,如著名的立射俑和跪射俑,就分别代表了张弩和进弩的状态。另外,秦俑坑出土了大量的弩和箭镞,和秦俑坑中出土的其他武器一样,这些弩的外部也套着麻布制成的韬。由于这些弩都是竹木所制,因此其本体大多早已腐朽,留着坑里的只有痕迹。
弩是一种源于弓而不同于弓的远射武器。考古发现的青铜弩机晚至战国时期,根据考古资料证明,最晚在商周以出现了弩。弩在春秋战国之际由木弩转变成青铜弩机的弩。秦单人弩分为蹶张和臂张两种,都有所装备,蹶张弩是脚踏弓于,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上弦,所以弩的发射速度远不如弓。但发射出的箭镞威力极大。飞行速度几倍于弓。所以蹶张弩机发射时,箭镞刺破空气,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著名的文物考古专家孙机先生指出:“世界上最早将弩装备正规军,并使之在战场上发挥重要作用的国家是中国。”《史记》记载,历史上著名的齐魏马陵之战,首次显示了弩这一新式武器的巨大威力,同时也反映了齐军中广泛使用弩的事实。中原地区的韩国则是制造名弩的国家。“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还有魏国的军队,作为战国早期变法成功的强国,更是大量装备弩。“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荀子议兵》)“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史记苏秦列传》)。地处西部的秦军也是“强弩在前,锬戈在后”。足见战国时期各诸侯国的军队都大量装备了强弩。
秦代弩的种类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秦俑坑发现的弩弓遗迹多达数百处。从完整的弩弓遗迹判断至少应有三种不同形制的弩,弩弓为木质均已腐朽,朽木残长130至140厘米,弩臂也已腐朽,末端安有青铜弩机,弩机通高16.5厘米,望山高5.5厘米。这是秦俑坑发现数量较多的一种弩。同时在一号俑坑还发现一种形制特殊的弩,它是在残长64厘米的弩臂上重叠了一根木条,在弩臂上还夹有铜饰件。显然这些装置都是为了增强弩臂的承受强度,说明它是一种张力更强,射程更远的劲弩。在二号俑坑还发现一处特大型号的铜镞,每支重量达100克。较其它铜镞一倍。这不仅是秦俑坑也是兵器史上发现型号最大的铜镞。使用这种铜镞的必然是一种张力更大,杀伤力更强的弩。弩出土时装在用麻布制作的弩衣内,木质部分虽已腐朽,但青铜弩机出土后仍然活动自如,表明秦代弩机的制作工艺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汉代的弩发展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可谓弓弩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著名大将军李广以汉大黄参连弩,射匈奴左贤王数人(《史记李广传》)。大黄参连弩乃西汉最最著名的劲弩,它可能是在秦朝连弩的基础上制成的,而军中只有像李广这样的大将军才有资格使用,表明这种弩在当时并不多见。“大黄弩”、“大黄具弩”、“大黄力十石弩”均见于居延汉简。这几种弩也是仅次于大黄参连弩的强弩。军种常见的弩则有“具弩”“二石具弩”、“三石具弩”、“五石具弩”,“六石具弩”,“八石具弩”和“十石具弩”,足见汉弩种类多达十余种。据孙机先生考证“石作为计算强度的单位,引满一石之弩,需相当于1石(约30公斤)重物之力”。“三石弩约射189米,四石弩射252米,以此类推十石弩的射程可达600米以上”。那么大黄参连弩的射程就会更远。也正是由于汉弩射程的增大和蹶张开弩。汉代弩机的望山又发明了刻度,“它的作用如同近代步枪的标尺,射者可据此控制镞端的高低,找出适宜的发射角,以便准确命中目标”。这样以来便大大提出了弩的命中率与杀伤力。
到宋朝时中国弩达到了巅峰,以后至元代便逐渐地退出战争主流舞台,由于蒙古的征服战争,中原传统的制弩技术失传,到明代虽有弩的装备,但主流武器是弓箭和火器,有记载明代的弩射程不过50步,在那个世代发展火器是朝代潮流。
秦弩由国家统一督造,弓干扁圆,一般长130~145厘米,为桑木制作,但却又不是所谓的单质弓。因为整个弓干皆由密实的皮条缠扎。这样不仅增强了弓干的结构强度,而且皮条的韧性极好,弹力强,可以积蓄更多的能量,以桑木为芯,外缠皮条的复合弓干,结合了自然界中植物弹力和动物弹力。
秦弩木臂一般长60~75厘米,宽4~5厘米。木臂前端有合口。上唇短下唇长,正好嵌住弓弣。再用皮条绑扎。往后系结在木臂两侧的耳上。这样弓与臂紧密无间。蹬弓拉弦和射箭时的反作用力与震动便不能使其脱开松动了。弩臂上有凹型箭道,可以盛箭并增大了与箭的表面接触面积,增大了发射阻力。但是箭道可以有效的固定箭簇在弩臂上的位置,提高于准确性,防止了放空弦导致的发射失败。所以增加的一点阻力无关大碍。而且箭道一般都经过精细的打磨,显得异常的光滑,上面也涂漆、涂蜡,用以减少发射时箭与箭道的摩擦力。
弩臂后部装有发射瞄准装置,这是一套用青铜精密铸造的组件。由望山、悬刀、牛组成。望山是瞄准装置。但秦代其上还没有刻度,一般高7.5~8.5厘米;悬刀也就是现代的扳机。一般长9.5~10.5厘米;牛是设计的最精巧的物件。牙与悬刀相联,但是不直接承力,而是通过牛为枢纽。上弦时,弩手拉弦抵于望山,望山后移,牙正位后牛复位。牛上承牙力,下抵悬刀,弓弩就进入备发状态了。如果弩机发射,过程正好与上弦正好相反。弩弓扳动悬刀,牛一松更下沉。牙没有了支持,/顷力下沉,弓弦带箭飞离。这种精密的设计极大提高了投射可靠性,误发率大大降低,而且减少了发射时的震动,可以大幅提高射击命中率。
秦弩机上具人性化的设计有三:
1.在悬刀四周用竹片作环状的关,以防止不慎触悬刀而发伤人。这也从侧面反映秦弩射击时有完整的制式的编队与严格的射击流程。
2.在木臂下端两侧开凹槽,便于手持指抠,这不禁让人想起现代枪具那五花八门的握柄设计。从这点细节的精细设计也反映了秦人对于精确射击的极力追求。增工时制凹槽以使手得力,手得力则持弩稳、弩稳则射击精准。
3.弩机各部零件大小标准全国统一,可以互换,已有初步标准化和通用化概念。秦箭都是由镞、禀(箭杆)、羽和栝(箭末小叉)组成。镞是青铜所制,而且镞头一般都是三棱锥体,实战证明,三棱锥体的稳定性和穿透力都是最好的。如同现在的三棱枪刺,箭杆有竹和木两种。镞铤插入细竹中,外缠细丝绳,然后表面再涂漆,一般前段70%是朱红色,后段涂褐色的生漆。栝两端尖锐,一般尖叉有1厘米深,用来把箭稳定在弦上,完整的箭通长6872厘米。
箭镞都是成束的插在箭菔中的。箭照是盛箭器。很多秦兵复原图上要么不画箭箙,
秦弩复原图
好似箭镞直接从弩手后背长出来一样,要么画的箭菔挎于腰间好像是唐朝的胡禄,甚至是一个大皮桶,实际上秦兵马俑坑中出上过完整的秦箭菔,一般都是用麻编制的长方体的袋子,口大底小,底垫木版,箭菔口有环,背竖一根60厘米长的木条。上端有头制云头型,用藤条绕环。箭菔上皆髹漆。
考古挖掘出来的弩箭
虽然介绍秦俑的著作很多,但是对于箭菔的携带方式,却都语焉不详。有人认为是系于腰间,还有人想当然的认为是背负如同现在的背书包一样。四平八稳的,也许古人没有现代人聪明,可是残酷的战争让他们明白,战场上快0.1秒,那也可能是决定生死的。所以携带的方式一定既要让箭不在运动中脱箙也要在战时能最快最方便的取出。但由于弩机上弦需用全身之力,所以系于腰间不便于上弦,而背负式就没有这个缺点。而且汉承秦制,虽然秦兵马俑中的兵俑与箭镞散乱一地,不能直接看出背负方式,但是在汉代的兵马俑中,如徐外I汉俑中却有背负箭菔的兵俑,而且箙口在背后向右倾斜,便于取箭。结合汉俑身上画的丝绳与杨家湾汉俑负章的方式,再加上秦弩手俑旁出土的一米长的朽绳,我们便可推导出秦弩手背负箭箙的方式:用绳先在射手左肩结环,系于箭菔背板上的环上,然后依次穿过箙口的四个小环。再从右腋下穿出,最后与前于左肩的绳环系于胸前。箭菔通过结环与肩腋的高度差,使箭菔自然右倾。这样既稳定又便于取箭。
秦弩手的上弦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轻装弩手,他在一号坑主阵之前,身上没有甲衣的防护。用三段连射的方式摧敌前锋,灭敌锐气。由于侧重于机动,所以他们上弦时只能蹬弓于地立直弩臂,俯身拉弦。而二号坑的重装弩手都是跪于地,他们上弦的时候,如果起身拉弦即浪费时间,又碍人视线,更会破坏阵形,造成混乱。所以,重装弩手上弦时都是坐地,伸直腿脚蹬弓干,脚夹弩臂,手臂借腿力腰力上弦,而后取箭咬弦瞄准射击。一排排的弩手不断分批的拉弦、上箭、射击组成了漫天箭雨,而且每个人都带百支箭,持续作战能力非常强。
秦国的弩手虽然是国之精锐,配备着最精良的武器,但是他们可能连自卫的剑都没有。如果他们佩有长剑,一是上弦时不方便,二是即使带剑,如果敌人冲到面前,他们的自卫能力也是有限的。所以他们周围都有手持长柄兵器的专人护卫。重装弩手身上的铠甲,与其说是防卫敌人白刃攻击的,不如说是在两军对射中,取得一定的防护优势。秦军的重装弩机手便可看作是帝国的一个缩影。他们身挂复合甲手持强弩,组成了一个独立的方阵,进则摧枯拉朽,退则坚若磐石。弩机赋予他们超强的远程打击能力,类似于当今美国提出的不接触战争。把自己置于敌人打击范围之外,单向的打击对手,再加上机动的车骑混合编队,与一号坑的本阵相配合,奇正相合,本阵展开正面对敌,重弩手守则强弩压阵,攻则集中火力,侧击破敌。车骑混合编队则迂回包抄。
本文系作者原创文章,禁止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