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的艺术赏析

2020-06-10 文化 184阅读

每次读罢《长河》,总会引起一种惆怅。跟《边城》相比,《长河》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书中的夭夭也跟《边城》中的翠翠一样,有着活泼的天性、善良的心地和一些美丽的幻想,她身边的水手、船长、橘子园主人,也有着同样的心地和助人的热情,如果没有发生变故,她们都应该有着一个完美的结局。《边城》里的翠翠最后无法与大老或二老在一起,她只有独自等待那渺茫的“明天”;夭夭本应该有着比翠翠更好的命运,她有意中人,有更多亲人的关爱,但正如书中不止一次着意渲染的浓浓秋意那样,夭夭的命运似乎也正如秋意一样,本该灿烂的人生,却有了一种淡淡的隐忧和哀愁。
试着比较翠翠的悲哀和夭夭的不幸,我们便能颇有意味地发现,她们俩的悲哀有着如此的不同。造成翠翠悲哀的结局似乎能更多地归结于命运的捉弄,翠翠本身是没有错,她天真的性情,对一个水手的初恋,这对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们能把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这个美丽的女孩身上吗?老船夫、大老、二老都是善良的人,为人厚道,都对翠翠怀着一颗善良的心,那也没有错,所有的人都没有错,那么悲剧的原因,就只能归于那难以言说的神秘命运了。到了夭夭这里,所有不幸的产生似乎不能全部归于命运的捉弄。夭夭仍如翠翠那样天真善良,老水手、橘子园主人仍如《边城》中的老船长那样厚道,但通读这部分,我们不难感受到其中悲凉的氛围,《长河》才写完第一部分,书中并没有交代夭夭最后的结局,但我们完全可以根据现有情节的发展,大胆地预测夭夭的结局也是一个悲剧。对于夭夭不幸的原因,书中是有一些暗示,一是对“新生活”到来的恐慌;二是保安队长对夭夭的“主意”。而这两个原因归纳起来,都可以归结为社会人事的变动。《长河》就是一部讲述社会人事的变动对自然人性侵蚀的小说,一部讲述动荡的社会对美的摧毁对人性破坏的小说。在沈从文这里,似乎正应和着社会进步与道德堕落之间二律背反的规律。
社会环境对人的性情的形成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心”的养成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按照环境决定论的观点,人的个性和心理的形成,完全来自于外部社会环境的作用,但当两种不同的环境相互碰撞时,人性的形成就变得颇为复杂。翠翠、夭夭的善良正代表着边地人们的淳朴,当遇上外部的势利环境,人性原有的淳朴被功利虚浮侵蚀时,悲剧就产生了。读罢《长河》,人性的环境遇上功利的环境而不得不退让的那种感慨,以及感慨后的惆怅也就产生了。
当自然的人性遇上了功利虚浮的侵蚀时,要么退让,将淳朴的人性变成功利的人性,要么把功利的人性改造成顺应自然的人性。后者只有思想的伟人才能做到,多数人属于前者,功利的现实性实在比抽象人性的诱惑力要大得多,特别是在当前物质利益日益变得重要的时代,人性被挤到了人生的边缘。如此关照,《边城》中的翠翠、《长河》中的夭夭的美就变得尤为可贵,翠翠、夭夭也就不仅仅只是她们自己。在当今时代,《边城》、《长河》在对人心的警示上也还有某种持久的魅力。离沈从文先生写《长河》的时间过去很多年了,在这世事的沉浮中,又有多少自然的人性扭曲臣服在功名的威严下,多少像翠翠、夭夭那样的美在世俗中消逝,多少世俗的黑手遮蔽了人性的光辉?当我们听到诸如“道德多少钱一斤”、“金钱至上”的言论时,心里就会有明确的答案。
势利是对淳朴人性的戕害,人性则是对受伤心灵的抚慰。在世俗的环境里,从小受着势利的影响,我们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被扭曲,善良的天性一点一点地淡去,甚至完全让位于那并没有什么价值的势利。长期以来,我们受到了势利的毒害,就一边在指责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势利时,也在戕害着自己的心灵,对别人报之以势利的手段,直接或间接地摧毁着人性的美,忘记了我们自然的本性在各种势利的夹缝里痛苦地呻吟。在经历了势利的人生之后,看到《边城》里的翠翠、《长河》里的夭夭,我们便会嗤之以鼻,以为那不过是书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们能放弃那美的人性吗?历史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还是作为人而存在的话,人性便不可抛弃,如同人不能空心而活一样。如果我们还对人性怀有一点希望的话,翠翠、夭夭的美,又何尝不是我们对理想人生的一种向往?

声明:你问我答网所有作品(图文、音视频)均由用户自行上传分享,仅供网友学习交流。若您的权利被侵害,请联系fangmu666102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