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斯沃司先生的房子》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左拐,左拐,左拐。巴掌大的天空,井底大的院子,三开间的平房还有一个蓄满水的池子。在你还撇拉着小腿蹒跚走路时,闭着眼也能回去的地方,七年前却在你记忆的印证中迷路了。不,其实二十六年前你就迷路了。当你和那块埋葬了你童年的地方,斩断了最后一抹血缘和亲情的脐带的联系时,家的轮廓,就已经模糊到记忆中去了。再次的面对,你是一个家乡的异乡人,在他乡,你又是一个他乡的异乡人。你在自己出生和衰老的地方,同时变成一个面目可疑的身份不能确定的居无定所的浪人。好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在贩运中成长衰老,等待能够下葬的土地。(七年前,甘肃,姥姥家的庭院)毕斯沃斯先生与特立尼达的矛盾与冲突,也曾是奈保尔对他的故乡特立尼达的。特立尼达对奈保尔来说,是一个记忆中正在分崩离析的印度农村的微型世界。是一个落后的世界。也是他的根。尽管奈保尔是以比斯沃斯先生的儿子,那个以优异成绩考出国的阿南德的原型出现的,但不能因此就说,他已经彻底摆脱了特立尼达对他精神上的羁绊,恰恰相反的是,之后奈保尔一系列的游记,都是重新以游子的身份回到印度。比如我随之又买的三本奈保尔的游记:《幽暗国度:记忆与现实交错的印度之旅》,《印度:受伤的文明》,《印度,百万叛变的今天》印度三部曲,都是奈保尔从摆脱记忆中落后的、现实的特立尼达,到用另一种身份——历史的研究的身份,重新进入现在的印度。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我是一个殖民地人,在新大陆的种植业殖民地上旅行,他们就跟我在其上成长起来的那片殖民地一样。作为一个访问者,在新大陆的浪漫背景里,观察那些被掠夺的土地上的半被遗弃的社会,就像从远处观察我自己成长的那个地方。”这些复杂的经验和敏锐的观察,造成了奈保尔特殊的文化处境和心态:“他是印度的印度教徒后裔,但疏离了印度的文化传统;他的出生地是特立尼达,但这个先后被西班牙和英国据为殖民地的岛国的文化与历史却没有流传下来;他接受的是西方的,主要是英国的教育,后来又定居于英国,但对英国人来说他又是个外来人,一个殖民地人。”当小说主人公比斯沃斯儿时呆过的地方已经变成殖民地的石油钻塔和油污的泵,那代表他和那片土地最后一缕血缘关系的、掩埋了他的六指和脐带的土地已经了无痕迹变成了尘土,“于是比斯沃斯先生离开了这个他唯一有些权利的房子。在以后的的三十五年里他像一个流浪者一样,辗转在没有一处他可以称为家的地方;除了他在那个图尔斯家族掌管一切的世界里面试图建造的他自己的家庭,他也没有家人。”从此比斯沃斯先生总是对环境不满,可是又得过且过;他对未来总是抱有远大理想,可是又眼高手低、力不从心。“他生活在一种临时性中:对他来说,现实不过是一种过渡性阶段,因此不值得费力加以改变。他们的真实生活不久就会开始,在别处。正是这种临时性,成了他懒惰的借口。”你从来不觉得你有家,你把希望寄托在以后。当然你只是一个异乡人,不是一个殖民地人。但对你来说,被异国人殖民,与被本国人殖民,性质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被英国殖民的比斯沃斯的家乡,比你现在这片荒唐的土地,还要文明的多呢。你的生活总在别处,你以为马上就会开始。哪怕那只是一个迷茫的希望,仅有的希望。你堆积如山待洗的换季衣被,衣衫不整的住所,经年不擦的窗户,已经排不去风的抽烟机......这一切都会改变。你把心放在哪里,你的家就会在那里。尽管比斯沃斯先生占据了全书很大的篇幅,耗用了作者甚多的笔墨,但似乎,他也像他特立尼达所有的印度移民一样,是一个过渡性的临时人物。作者把希望,还是留给了比斯沃斯先生的儿子阿南达。本书看完,最大的感触就是,当和故乡完全切断了血缘亲情关系后,一个倒插门的女婿、一个边缘人、一个总不安于现实却又处处力不从心的读过点书的人、一个异乡人,比斯沃斯先生,竭力通过对一所独立的属于自己的个人住所的追求,来证明自己的独立和身份,让自己从尽管熟悉却一直格格不入的群体的孤独中,从漂泊不定的无着落中逃离出来,在另一片土地上安营立宅,让自己扎根,最终让自己的身心有个着落。那么你呢?何尝不是一个临时性的人,一个过渡性的人呢!你的身心总在别处。发表于1961年的长篇小说《毕斯沃斯先生的房子》,是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作家V.S.奈保尔的成名作。我用了两天时间一气看完。这几乎可以视作是奈保尔的自传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