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逝去的同时别忘记珍惜现在~!从现在开始保护还为时未晚,从自己做起星火可以燎原。
同时,个人认为任何事情都不可以矫枉过正,普通话推广了,就该保护上海话了,上海话安全了,又要推广普通话。为什么要横加干涉呢,让它们自自然然和谐共生不是很好吗?市井之间讲讲家乡俚语亲切自然,电视新闻采用官方语言不是蛮好的嘛?!
以下引用 陶寰 《保护断裂的上海话》 作者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副教授
作为中国最大的城市之一,上海为全国瞩目;作为吴语的新生代代表,上海话似乎并不招人喜欢。我不止一次听人抱怨:上海人总喜欢说上海话,感觉说上海话就意味着排外。可另一方面,却很少有人抱怨四川人说四川话,广东人说粤语,厦门人说闽南话,尽管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后两者更难懂。更有甚者,称上海话不是真正的方言,或称上海话只有一百多年历史。这些话出于专家教授之口,让人瞠目。
上海话的历史远出百年之外,只是一百五十年以前,上海话鲜为人知;一百五十年里它又经历了太多变化。几千年前上海地区先人使用的“越语”,至今在上海话中仍能寻到痕迹。元代松江府建立后的权威方言松江话,是如今的上海话的最大来源。晚清时期苏州是吴地的中心城市,借着苏州评弹等形式,苏州话也渗入上海话中。最见上海话对外来文化包容程度的,可能是租界时期留下的不少“舶来品”,有一些后来还进入了普通话。比如“沙发”、“巧克力”,这两个英文词当初用普通话翻译,大概会是另外一个样,只有用上海话说才能跟英语吻合无间。
上海话具有巨大的包容性,这跟它是一座移民城市分不开。上海经济文化方面的优势,使上海话在这一区域影响力较大,但作为一种方言,其力量仍不足以抗衡普通话。
我曾在学校做了个调查,让上海学生用上海话读三个常用汉字:“摘”、“岸”和“瓦”。结果惊人一致,“摘”读得像上海话的“斩”,“岸”跟“暗”同音,“瓦”读成wǎ。这三个字的读音跟老上海话没有半点联系,都是从普通话“翻译”过来的。可见新上海人完全不知上海话该怎么说。可以预期,这几个音将会留存下去,成为以后“地道”的上海口音。也就是说,上海话在近一百五十年中,尽管受很多方言和语言影响,但血脉相连并未断绝,只是吸收了一些成分。普通话介入则在一定程度上切断了上海话的传承,彻底改变了其面貌。
普通话对上海话的改变有几个方面,一是替换了很多说法,如“所以”替换了“介咾”,“如果”替换了“假使”和“倘然”,“一天”替换了“一日”,“快到了”替换了“到快了”。二是压缩了上海话的使用领域,以前上海话是上海人交流的唯一工具,无论聊天还是读书都用上海话,现在上海话多用于家庭中、日常生活中,在公共场合,普通话显然更具优势。三是上海话的表达功能开始残缺,很多话非普通话不能表达,即便用上海话交流,一句话中也经常需要夹杂普通话。
可以说,上海话作为上海“最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已处于弱势地位——只能担当市民语言、日常生活语言的角色,在比较正式和重要的场合,它已失去了立足之地。这是因为,人们不自觉地选择一种显示较高社会地位的语言,进而导致原先社会地位较低的语言或方言进一步弱化,并最终被抛弃。政论文章、科技文章乃至报纸通稿,对方言的需求不大,而这些文章的写作者有最高的社会地位,其语言也有最高的社会地位。一些方言词出现在正式文章中就会被当做“生造词”改掉。引车卖浆者流的方言最为鲜活,但因使用者社会地位低下,所以这些话不能登大雅之堂。
上海话的传播还有两个不容忽视的劣势。一是,由于移民众多,上海文化的认同感并不很强。上海市民喜欢评弹、越剧,甚至有人喜欢京剧,但沪剧的影响力似乎只限于部分上海原居民。跟粤语、闽南话相比,上海话缺少附丽其上的文化产品,以致上海居民对上海话的忠诚度并不很高,跟四川人、广州人和厦门人对自己方言的忠诚度无法相比。
二是,上海话是上海人的名片,而上海人的形象也影响上海话的形象。开篇所说的外地人对上海话的偏见,本质上是对上海人的刻板印象,由此很多外地人对上海话、上海文化就更不感兴趣。最近,在“咖啡大蒜”论后,外界对上海人和上海话的负面看法恐怕更多。
学习语言需要适当的环境。上海话之所以断裂,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儿童在上幼儿园之后,几乎脱离了上海话的环境,学校的影响持续到一个人成年。而自然语言学习无法通过学校教育完成,我们的英语学习不力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保护上海话最重要的是给上海人讲上海话的机会。除了上海家庭有意识教育孩子说上海话外,首先可以在学校教育中加入上海话教育的内容。乡土的中国也是中国,可以开设一门乡土课程,一方面介绍上海的历史文化,另一方面在课上使用上海话进行讲解、阅读和交流。
其次,增加广播电视节目中的方言使用。不少地方的电视台都开播了方言新闻节目,节目反响意外热烈。据我所知,杭州的《阿六头说新闻》、宁波的方言新闻节目,年度收视率都是最高。可见广大市民都有使用方言、观看方言节目的需求。十分期待上海电视台的新闻坊节目能使用上海话。
另外,如果有资金支持,还可以设立方言传承馆、俱乐部等。邀请使用方言的名人和专家,用方言和人们座谈,并开设方言训练课程。愿意学的人都可以去学习方言。目前,民间也有一些自发创办的方言网站。
汉语方言是汉语的组成部分,也是汉语的财富,是汉语这个“物种”多样性的标志。当年推广普通话,并不是“顺其自然”的行为,所以保护方言也不能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就是坐等其消亡。我们可以参照一下生物保护和文物保护。没有谁在这两个问题上采用“顺其自然”的策略。另外,美国就是一个没有官方语言、没有“普通话”的国家,方言会导致交际障碍一说恐怕也不能成立。
对大多数人来说,语言是工具,我们都能感到语言统一的好处,而少有人想到语言单一的坏处。倘若方言消亡,在一定程度上或许带来交际便利,但它给汉语和中国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也许远大于这种便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要保护濒危语言、保护方言,是为了维护语言及文化的多样性。跟生物丧失多样性一样,语言一旦丧失了多样性,也会退化。
比如,普通话现在的活力就不如解放前,因为那时的包容性很大。方言中往往有一些普通话没有的、传神的说法,“尴尬”是吴语很早之前输入普通话的,否则北京话要表达“尴尬”的概念,就只能说“窘”。但如今不能进入普通话,就不能被吸收利用。近年来,赵本山的小品倒是给普通话送去了一些东北话,比如“忽悠”。忽悠就是比骗、欺骗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