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后或走廊尽头拾级而下,就来到了有绿色或棕红色栅栏围绕着的庭院。有些手工匠人把庭院作为工场的延伸部分,有的店铺将其作为仓库,但多数人家都把它布置为一个花园,尽管有时面积不大,只有数平方米。人们在这里有一块草坪或是一个花坛,或是几片青苔。如果面积允许的话,人们会沿围墙种植接骨木或金雀花,人们也会在园中种植两至三棵果树。随着人们社会地位的提高,庭院的面积也在不断扩大,但却永远达不到人们所想要的面积,因为城里的地皮既奇缺又昂贵。因此不少富裕人家自黄金世纪下半叶开始,就在城市周边购置了第二座花园,供全家人在气候宜人的季节放假时一同前往居住。
尼德兰庭院典型的样式为十字路径,分开四块草坪。簇簇鲜花围绕着树木,中间是圆屋顶的木板房后来则用石头或是一个葡萄棚架,人们坐在下面吃饭。后来随着时尚的变化,人们则坐在这里喝茶。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精心布置,成为一个真正的微型花园。
每个人的心里都期盼着水果年年有个好收成。人们主要种植苹果,有20多个品种其中以绿里透红的点心苹果为人们所钟爱,梨树有15个品种,另外还有樱桃树、李子树,地上有瓜类和草莓。桑葚、覆盆子、欧楂等,这些穷人的水果沿墙生长。不少人还在温室里种杏树、桃树,甚至是葡萄,它们生长良好,但不能制酒。文人们也很热爱绿色植物,这与他们爱好观察自然的天性不谋而合。花园的主人都有自己的论著或科学专著,若昂·洪·德尔·默斯的《骶骨林园》三卷本就于1643年出版。
整个民族对花卉都倾注了极大的热情这招致某些批评者的不满。人们很少用花装扮房间,但在花园里,人们种植大量的花卉。一畦畦整齐地排列,分类清楚,这边是玫瑰,那边是黄菖蒲,这一块是百合花,那一块是风信子,稍远处有犬蔷薇,黄色在右边,红色在左边。其顺序毫无随意性,条理清晰的思想在这里有了具体的体现。各种芬芳气息交织在一起。但在天气炎热时,这些城市小花园散发出的香味,与运河上空飘散的气味混在一起,运河的泥臭味往往会压倒花园的芬芳。
每个城市都有不少的花店,店主出售自己种植的花卉。当生意红火的时候,他们还得从哈勒姆的园艺师那里进货。这个城市的土壤,包括城市周边的土地极其适合花卉的成长,以至于后来这些花园成为了一种产业,而逐渐失去了其装饰的功能。水仙、番红花、各种颜色的百合花、堇菜花、银莲花、藏红花、乌头、翠雀花、香豌豆,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其中有些品种在欧洲其他各国尚不被人知晓。人们引进、试验,形成新的花型和颜色,这样,一个新的夹竹桃品种就问世了。
直到1615年,花之皇后,仍非玫瑰莫属。但数年后,人们渐渐对其有所移情,最后郁金香将其拉下了皇后的宝座。1593年,郁金香从土耳其先被引种至德国。1593年,自然学家克鲁齐修斯,将这一具有异国情调的花种引进到荷兰。很快,在荷兰各地的花园里,都可看到郁金香的倩影。但要使大众都认可这一花卉,必须首先征服荷兰那自路易十三统治初期追求巴黎时尚的传统。但很快,郁金香热迅速升温,人们把它看做是一种象征优雅风度的花卉。然而一种病毒突然袭击了荷兰的各个花园,这种病毒使郁金香的花冠产生了病变。一些园艺师,利用人们对郁金香情有独钟的心理,迅速推出了好几个郁金香的病变品种。
法国的生活方式,风靡西欧。而荷兰,则成了欧洲花卉的最大供应商。1625年时,有一种郁金香块茎,叫奥古斯图斯万年青,尤其难求,价格直指黄金,其有着硕大的纯白花萼,下部略带蓝色斑点,并有几条火红的直纹。人们培育出花色为粉红、淡紫、红棕、米黄色的郁金香,还有些品种是几种颜色兼而有之,如名叫“小丑”的品种,花色有如小丑身穿的百衲衣。郁金香花色由30个很快发展到上百个不同的品种。在凯恩米尔兰有一个大法官,培育出了以海军上将姓氏命名的郁金香系列。接着步其后尘的有50多个业余园艺家,并由此产生了一批用人名命名的系列品种:范恩库森海军上将、波特贝克海军上将……其他的将军名又构成了一些新的系列:范埃克将军……在高德有一个园丁,奇发妙想,用将军的夫人名字来命名他培育的郁金香。为简便好记,将其称之为红色卡托兰夫人、黄色卡托兰夫人,有5个韦尔梅耶夫人品种、4个莫里永夫人品种、7个图尔内、30个帕拉贡……借助这些名目繁多的品种,有不少人发了横财,一个面积不大的花园里,出一些不同的品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球根却卖得很贵。一些足不出户的市民、谨小慎微的小商人都加入了这一投机的浪潮。
构成哈勒姆市主要群体的纺织工人也不甘寂寞,他们虽不精通园艺,也义无返顾地投入到这一投机行列。这股“郁金香热”到1636年冬达到了顶点,但几个月之后的灾难性打击使其寿终正寝。这是由一场传染性的股市危机引发的,它触及社会的各个阶层:肉商、门卫、代理商、客栈老板、大学生、理发师、清道夫、收税员、掘煤工……各教派及协会:阿明尼乌派信徒和天主教徒、路德教教徒、孟诺派教徒、守夜人和修辞学家等无一幸免。阿姆斯特丹、哈勒姆、阿尔克玛、霍恩、恩克赫伊曾、乌得勒支、鹿特丹等地区更是深受其害。极少数的人头脑还较冷静,他们将其他人视做“陪伴派”,以此来影射那些疯狂的陪伴者,他们抛出很多的小册子、讽刺歌曲,幽默得越来越尖刻。
在霍恩,三个郁金香根球可买一栋房子。一个“利埃夫肯海军上将”球根值4400盾,一个奥古斯图斯万年青球根市价为4000~5500盾!当众多买主同时看中一个球根时,他们会慷慨地向卖主允诺一笔诱人的酬金,如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加上两匹高头大马。在阿姆斯特丹,一个市民借此良机在四个月内,就赚了6万盾。人们因此而夜不能寐,某一卖花者,将花园中的上品郁金香,用绳子围起来,挂有警铃的一端系在床头。买主与卖主每周在酒馆碰头两至三次,很晚才回家。谈判时,人们从不忌讳小孩在场旁听,他们反而认为这样,能使他们从小就知道如何赚钱。教士也常混在其中。常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变成穷光蛋。同一球根在一天内会被倒卖十余次。专家们则趁机提供技术咨询,亦能赚得一票。因这种交易均在冬天进行,人们常通过图片和品种目录进行交易。有时品种亦极为上佳,犹如哈尔斯的弟子莱斯特所画的一样。
有不少头脑简单的人用贷款买了种苗,但不懂得后续的技术,而又还不起贷款。诉讼案件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众多家庭因此而破产。市政府对此开始感到担忧,因为国家繁荣赖以存在的基础就是借贷。不安的情绪在投机者们中间亦开始蔓延。首先一个迹象是1637年2月3日,一个花卉商花了1250盾买下的郁金香球根始终脱不了手,专业人员对此大惑不解。2月24日,花卉商在阿姆斯特丹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制定了一个根本性的措施,1637年11月30日之前开发的汇票一律付清,在此之后的合同全部作废,会议通过了这项决议。这样球根的价格迅速从5000盾降到了50盾。以众多人家破产为代价,市场开始走上正轨。在众多受害者的名单中,赫然列有绘画大师斯滕的弟子、著名的风景画家戈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