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樱桃落尽春归去》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画帘珠箔,惆怅卷金泥。
门巷寂寥人散後,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版别:
1. 临江仙,别作《瑞鹤仙令》,二者乃同一词牌之别名。
2. 落尽,别作“结子”。在古代,认为樱花结子即为樱桃。所以此处既然说樱桃,那就已经带有了结子的含义。下面再说结子,则重复了。故以落尽为宜。且樱桃古时用来作祭祀宗庙。樱桃落尽,隐含家国岌岌可危之叹。
3. 春归,别作“春光归”。临江仙此句应为七言,春光归定为多录。另有版此处做春光。但春光去所含的悲剧成分,似较春归去为淡。因为归去,是回到本来的地方。有一种理所当然,因此也就无可避免的情绪。
4. 归去,别作“归尽”。前面已经说樱桃落尽,这里再说春归尽,太重复了。同一句里不宜出现两个重字。故个人认为,本句以“樱桃落尽春归去”为佳本。
5. 蝶翻,别作“蛱翻”。蛱是蝶的一种。但别本均作蝶,仅《词苑丛谈》一书为蛱,疑为误录。翻,别版误作“番”。
6. 轻粉,别作“金粉”。因蝴蝶翅上常有一层亮色粉末,故习惯上以轻粉指代蝴蝶翅。轻粉着意粉末之质地,金粉则着意粉末之色泽。二者同为蝶膀的指代,本意没有区别。因下文有“金泥”一词,为免重复,这里从轻粉。
7. 啼月,别作“啼恨”。别版均作月,仅《阳春白雪》一书作恨,疑为误录。
8. 画帘珠箔,别作画帘朱箔、曲阑金箔、曲琼钩箔、玉钩罗幕、曲琼金箔、玉钩牵幕。除玉钩牵幕外,其他版本均是两个名字组成的并列短语,且用字不出金玉,所指不出帘幕,视线不出闺阁,大同小异。这里不再分析优劣,仅从习惯上依“画帘珠箔”之说。
9. 卷,别作“揜”。揜即掩,金泥是帘帏的代称。卷金泥,是将帘子卷起。为了看外面的景色,这说得过去。可是帘子用什么去遮掩呢?有什么理由去遮掩呢?在这里用揜字,似乎无理。
10. 卷金泥,别作“暮烟垂”。上片结句不知为何,版本纷乱的很,且各版本之间可以自由组合。大概因为内容比较空泛吧,多是客观景物少有主观感触,所以修改的空间也就比较大。这里无论是卷金泥,还是暮烟垂,都说得通,且这两句无论搭配前句的哪个版本,也都解释得过,所以这里从习惯上依“卷金泥”之说。另外个人也稍微倾向这个版本一些。因为至少有了一个主观上的动作“卷”,就使整个句子,有了一些动感。而暮烟垂则依旧是客观景物,和前面的画屏罗幕玉钩之属搭配起来,缺乏变化,显得作者的语言有些乏力。
11. 门巷,别作“别巷”、“门掩”。相对于门巷,是说眼前的事物,是“有我之境”而别巷更让人感觉是在说别处,是“无我之境”。前片一直在说眼前的景观,过片突然转到别处,有些突兀。还是门巷为宜。至于门掩,门掩寂寥倒是说得过去。可是前面一直说玉钩帘幕之类,说明人在室内。这里突然有关门这个动作,流畅度上不太好。
12. 寂寥,别作“寂寞”。寂寞虽然意思上很通,但关键字严重出律了,应误。但也不排除后主的临江仙与别格不同,因为首句“樱桃落尽春归去”,实际上也关键字出律。以后主之才学,应不会出如此常识性的错误才是。
13. 散,别作“去”。说人散,定然是有两个人以上才可以称“散”,语境上是从热闹转向寂寥。人去,一个人也可以如此说去。因此表达上不如人散精准。
14. 烟草,别作“烟柳”。前面既然说望川,那是一望无际的感觉,还是烟草比较适合。柳的话,似乎不会有这种视觉上的效果。
低迷,别作“凄迷”、“萋迷”。“低迷”,意为迷离、模糊;“凄迷”,意为景物凄凉迷茫。“萋迷”则为草木繁盛的样子。字面上来说,三个版本皆合理。但结合上下文,似以低迷更为准确。
15. 炉烟:别作“炉烬”。此处用烬字则出律。故以炉烟为宜
16. 罗带,别作“裙带”、“双带”。罗带,丝质的衣带。古有将衣带打结以示相爱的说法。裙带与罗带同指,但一侧重质地、一侧重位置,罗带的表述更为准确。双带则显罗嗦。
17. 恨,别作“故”。故依依,无解。疑误。
18. 炉烟三句,别作“何时重听玉骢嘶,扑帘飞絮,依约梦回时”。相传后主于围城时做此词,词未就而城破,故后三句版本颇杂,皆疑似后人补填。亦有版本作“闲寻旧曲玉笙悲,关山千里恨,云汉月重规”。全词皆是女子口吻,言不出闺阁,末句突然提到关山、云恨,眼界陡开,显得太过突兀,失之圆润。且临江仙共有三格,此版末尾两句皆五字,与上片不属同格。无论从字面还是格律来看,此版本都显不妥。
赏析:
这是一首女子口吻的伤春词。
上片写伤春。起笔即言樱桃落尽,点明是晚春时节,已为全词布下伤春的基调。蝴蝶不知春日将近,依旧在花间无忧无虑地飞舞。但人并不似蝴蝶般无觉,故而这景像只能更添伤春情怀。子规的啼叫声听起来像“不如归去”,因此常代表着远行与离别。春将尽而人未归,这一切凝成悲伤的氛围,让女主角愁思满怀。
下片写思人。人已去,空余寂寞庭院。巷陌中的草色迷蒙如烟,弥漫得如同人的离愁。女主人公寂寞无聊,看着炉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扩散成凤凰的形状——由此也可见她是多么的孤单寂寞,只能白白地提着衣带,任绵绵不绝的愁恨袭来。
存疑:
相传后主于围城中做此词,词未就而城破,故为残稿。一说此为后主手录他人之词,非其所作,但作者不详。仔细推敲,围城之时为秋天,后主于秋天作伤春词,似乎说不通。而以后主之才,似乎也不会一首词从春天开始填,到秋天还未完稿。围城之说大概不准确。但细辨词意,又确乎不像单纯的闺怨词,社稷之悲隐含其中:樱桃落尽,固然是晚春的景色,但樱桃在古代常用来祭宗庙,那么樱桃落尽何尝不是国家将亡的写照?子规啼月,可以理解为因听见子规的叫声而思念远人。但同时子规又是杜宇的化身,这就难免令人联想到望帝啼血的典故。说这首词是后主于亡国前所作,应该不会太过牵强。但后三句版本颇杂,应皆为后人补填,这也从一个方面应证了残稿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