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赠友》诗歌鉴赏

2020-05-05 文化 226阅读
赠友
朱自清
你的手像火把,
你的眼像波涛,
你的言语如石头,
怎能使我忘记呢?
你飞渡洞庭湖,
你飞渡扬子江;
你要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
地上是荆棘呀,
地上是狐兔呀,
地上是行尸呀;
你将为一把快刀,
披荆斩棘的快刀!
你将为一声狮子吼,
狐兔们披靡奔走!
你将为春雷一震,
让行尸们惊醒!
我爱看你的骑马,
在尘土里驰骋---
一会儿, 不见踪影!
我爱看你的手杖,
那铁的铁的手杖;
它有颜色,有斤两,
有铮铮的声响!
我想你是一阵飞沙
走石的狂风,
要吹倒那不能摇撼的黄金的王宫!
那黄金的王宫!
呜---吹呀!
去年一个夏天大早我见着你:
你何其憔悴呢?
你的眼还涩着,
你的发太长了!
但你的血的热加倍的薰灼着!
在灰泥里辗转的我,
仿佛被焙炙着一般!---
你如郁烈的雪茄烟,
你如酽酽的白兰地,
你如通红通红的辣椒,
我怎能忘记你呢?
朱自清《赠友》写作背景:
文章写的是1917年作者在北大读书时经历的事,是在25年写的。这一时期中国社会的状况是:军阀割据,帝国主义势力明争暗斗,知识分子朝不保夕,广大劳动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作者当时虽未站到革命立场,投入反帝反封的斗争中,但做为一名正直、善良、敦厚的知识分子,必然要感到社会的压抑,产生一种落寞凄凉的情绪。不是吗,作者的家庭,因着社会的黑暗而日趋窘迫,“光景很是惨淡”“一日不如一日”。作者的父亲,先是“赋闲”,后为了找差事而“东奔西走”,乃至老境“颓唐”。这些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知识分子奔波劳碌,前途渺茫,谋事艰难,境遇凄惨的现实。在他们心头笼罩一层不散的愁云,如同文章所表现的灰暗的基调。在这一背景上,作者写出的真挚、深沉,感人至深的父子之爱,不仅是符合我们民族伦理道德的一种传统的纯真而高尚的感情,而且父子互相体贴,特别是父亲在融汇了辛酸与悲凉情绪的父子之爱中,含有在厄运面前的挣扎和对人情淡薄的旧世道的抗争。虽然这只是怨而不怒式的反抗,但也会引起人们的同情、叹惋乃至强烈的共鸣。
朱自清《赠友》诗歌鉴赏:
或许是好友A.S.的一封来信勾起了诗人的情思与灵感,素性平和舒缓的朱自清竟也唱出一首奔腾、激越的歌。那热烈的赞誉,那由衷的称颂,那倾心的神往,那真挚的关切,那诚恳的自惭,俨然面对情侣。然而分明不是。在那浪漫本身即为“壮举”的时代,朱自清够得上没有些微浪漫故事的屈指可数的新文学前驱者之一。在这首诗的语言表层,友人那“要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的高远理想,那“披荆斩棘的快刀”品格,那“春雷一震”的磅礴气势,那跃马驰骋的勃勃英姿,那飞沙走石的烈烈雄风,分明显示出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形象。
那么,诗之所赠的A.S.究竟是谁?据张毕来揣测,虽然“不知是谁但分明是一位共产党员。……此诗发表之前数月(1923年12月),邓中夏同志曾有两首五律,均以‘莽莽洞庭湖,五日两飞渡’开始,诗的主旨,正是要‘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或即中夏同志欤?”欲“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是否必定是共产党员,这本身就不是没有疑问;即使是共产党员,又是否邓中夏,这也是一个有待考究的问题。但更为重要的问题在于,朱自清这篇赠友之作,除了语言表层意义之外,是否还有更深的意蕴?
我以为从朱自清的精神结构与思想脉络来看,说他在写作这首诗的1924年对“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有浓郁的兴趣恐怕有点勉强。与其说他对友人的理想本身特别关注,毋宁说他更为看重友人始终葆有壮丽的憧憬、昂扬的斗志,凌厉的气势。在赞誉友人的同时,他莫不是也在追想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五四时代?然而,家庭的重负使他不得不大学一毕业就离开北京,辗转于江浙教书谋生。虽然他的认真性格,刻苦精神与扎实的功底使他成为一位受欢迎的教师,有成绩的创作者,但他还是感受到青春热情消退的“颓废底滋味与现代的懊恼”。他追求生活的各个过程的独立意义与价值的“刹那主义”,既是对后来行动提出的
季镇淮:《朱自清先生年谱》,《朱自清文集》(一),开明书店1953年版。规范,也是对失去高远理想的怅惘的自我安慰。然而当他将自己与“血的热加倍地熏灼着”的友人对照时,立刻“仿佛被焙炙着一般”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灰泥里辗转。”在这里,A.S.既是催他奋进的鼙鼓,又是令他汗颜的镜子,既是朋友的现在,又是他自己的过去。而那如火如荼的过去,又怎能忘怀?一旦被友人召回,立刻掀起了心灵的大澜。
诗人朱自清本是沉静、淡泊之人,但心灵的大波使他选择了热烈的意象——火把、通红通红的辣椒与动态的意象——飞渡、狮子吼、飞砂走石的狂风。借助这些意象与峻急的语调,把诗人心中难以泯灭的高远理想透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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