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来了,我素有登山的爱好,于是便与两三伙伴徒步去游览市郊的白马寺山。
“白马寺山”是一个很别扭的名字。按理说,山和寺本应该各自有其名的,但因为山是人类有史以来就有的,而寺庙是人们后来才修建的,所以人们通常习惯以山的名字来代称山上的寺庙。如远近颇有点名气的珏山,山顶上的庙宇叫做真武庙,但人们为了方便,习惯上也称这座庙为珏山庙,却从不把珏山称作真武庙山。而白马寺山就是因为山上有一座白马寺,而被叫做白马寺山的。你说这名字,山不山,寺不寺,不是有点别扭吗?
这座山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别扭的名字呢?难道他本来没有名字吗?不然,这座山原来有自己的名字,它叫做司马山。明代万历年间编修的《泽州志》记载:“司马山,城北十里。”清代雍正年间编修的《泽州府志》记载:“司马山,县北十里。魏司马懿封长平侯,尝登此山。”又引《风土记》“司马山在晋城”、《初学记》“晋代祠此,因以为名”。这里告诉了我们两个事实:第一,三国魏的司马懿被封为长平侯,曾登过这座山;第二,司马氏建立晋朝,做了皇帝,人们于是为皇帝的祖宗司马懿在这座山上建了祠庙,当时这座山就被叫做司马山了。
说到这里,有人会问:既然司马山的名字在晋代就有了,又见于《风土记》、《初学记》这些古代著名的文献典籍,明万历《泽州志》和清雍正《泽州府志》又有明确记载,为什么现在这座山不叫做司马山,而别出心裁地用了“白马寺山”这样一个别扭的名字呢?我想,这个问题有点太深奥了,恐怕只有老天知道吧!为什么要叫“白马寺山”,完全可以不问,但写文章是比较严谨的事,却不能草率,因此我在这里要声明一点,既然这座山本来的名字叫做司马山,又有其历史文化的渊源,在以下的叙述中我就不再使用“白马寺山”这个别扭的名字,而直接写作司马山了。
这天,天气好晴朗,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儿云彩。当我们来到司马山麓,仰望山颠,却见山与天相接之处挂着一片白云,起初并没很在意,稍微走近些一看,哪里是什么白云呀,是一件硕大的巨型白色雕塑。很快,我们从雕塑的大致轮廓和“白马寺山”的名字判断出这是一匹腾飞的白马。马首高昂,后腿立地,前腿平伸,像是要飞扑下来一般。这时,一个同伴大声说:“这哪儿是马,你看马头,分明就是鸟嘴嘛!”我仔细一看,可不,马脖子很粗壮,马头却又细又尖,很像是一个长着细长嘴巴的鸟头。唉!不知是哪位蹩脚的雕塑家弄出这么一幅马身鸟首的糟糕作品,让人越看越觉得别扭,我索性不想再看它了。
不想再看固然可以,但却不能不谈,因为这座雕塑标志着所谓“白马寺山”的文化呀!在晋城,曾经盛传着“南有孔子回车,北有白马拖缰”这样两句话,“孔子回车”不必说了,晋城人几乎家喻户晓,“白马拖缰”却令人费解。于是一些有心人便围绕着“白马拖缰”这个词望文生义,附会出许多关于“白马王子”的民间传说故事来,说得煞有介事,绘声绘色。然而,这些所谓“民间传说故事”一看就知道并非来自民间,而是现代文人的即兴创作。因为“白马王子”一词是舶来品,不是国产,难以混入我国源远流长的古代文化,难以对“白马拖缰”作出符合我国传统文化理念的合理解释。那么“白马”究竟为何在此“拖缰”,其中有什么含意呢?我们只能求助于历史文献了。
明代成化年间编修的《山西通志》说:“白马寺在泽州城东北十里司马山上,因白马驮经过此,故以名寺。”这儿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马拖缰”,而是“白马驮经”。“驮经”一词,经过口耳相传,逐渐讹为“拖缰”,自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却不知道因此误了多少人。说真的,“拖缰”拖得习惯了,一下子要改为“驮经”,还真是转不过弯来。话又说回来了,转得过弯来也好,转不过弯来也罢,历史的本来面目是这样,不由你不转。等你转过弯来,再来看这一座被称作白马的雕塑,它正高昂着那古怪的鸟头在拖缰呢,根本没有一点“驮经”的意味,你说可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