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教学法的溯源

2020-05-15 教育 178阅读

如此缓慢地采用活动法的一个原因,除了由于大多数教育工作者没有受到足够的心理学训练外,人们往往把活动法和直观法混为一谈。实际上,不少的教育学专家时常是十分诚意地自认为直视法和活动法是等同的,或者至少相信直观法已具有了活动法的主要的好处。
此外,这里有两个明显的混淆之点。
第一个模糊之点,前面已经讲过,人们相信主体或儿童的所有“活动”都是具体的动作。这在初级阶段是正确的,但在以后的高级阶段就不再是这样的了,这时,学生在个人重新发现要获得真理时,也完全是“活动”的,然而这种活动指的是抽象的思考。
第二个模糊之点是认为处理具体物体的活动只是一种用形象表现的过程,就是说,只是在知觉中或心理意象中产生的和有关物体一样的摹本。这样,首先人们便忘记了,认知和内心对现实所作出的一个形象的摹本并不是一回事,认知乃是在动作上或思想中转变现实的操作过程,以便掌握这种转变的机制,并把事件与物体同化于运算系统(或转变的结构)之中。其次,人们也忘记了由物体所产生的经验可以有两种形式,一种是逻辑数学经验,它不是从物体本身获得知识,而是从改变物体的动作本身获得知识。最后,人们也忘记了还有物理经验,在这种经验中,知识是从物体本身抽取出来的,又要作用于物体以便转变它们,分离和变化由此所产生的因素,而不是简单地抽取物体的一种形象的摹本。
既然所有这一切都被忘掉了,直观法就简单地变成一个给学生提供或是关于物体或事件本身的,或是有关可能的运算的结果的视听表象过程,但实际上是不会实现这种可能的运算的。这种传统的方法正在死灰复燃,而且和纯粹口头教学法或形式教学法比较起来,确实还是一种进步。但是这种方法完全不足以发展儿童的运算活动。只是由于混淆了思维的形象方面与运算方面之间的不同,才使得有人认为,这种方法在纯形象的形式下使教学内容具体化了,可能对活动法的理想有所贡献。
然而,在1935年至1965年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内,直观法曾以各种不同的面貌重新出现,而我们必须再重复一遍,更加使人不安的是,它们的拥护者一般都真诚地相信它们已经满足了最现代的心理学要求。例如,我们曾收到比利时的一本数学入门书,一位著名的教育家写了序言。在这本书里,本书的作者和序言的作者都提到了我的著作,我很荣幸他们把我们的著作当作是受到启发的源泉之一,而事实上,基本的逻辑一数学运算的运用在他们的方法中完全不见了,而代之以形象的直观,而且这种直观常常主要是静止的。
这里也无需再回到奎申纳尔小棒的题目上去了,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它们已经产生了完全相反的一些使用它们的方法。如果让儿童自发地摆弄这些小捧,自己亲自发现各种不同的运算,那么,这类方法就是真正的运算性质的,但如果仅限于从外边进行演示或仅限于对现成外形的讲解,这类方法主要就是直观的或形象的。
有一位瑞士的教育家曾经想到在数学教学中尽可能地使直观法产生动力与动态,在方法上不用静止的意象,而利用电影电影在视觉上的连续性使儿童观察到运动中图形的最明显的分解和重组。对初学几何学的学生来说,这种直观方法提出了毕达哥拉斯公理的明显阐明,学生很清楚地看到了其中所涉及的关系,值得好好赞扬。然而,这种方倍真正训练了儿童的几何推理和一般运算建构吗?柏格森是痛恨理智的,他把理智的活动比作电影放映的过程。假如他的这种比喻是确切的,那么影片教学法的倡导确实给最合理的教学法提供了定论。可惜,柏格森忽略了运动的问题,没有看到运算的转变怎样构成了一种真正的、连续的与创造的动作。他对理智的批判,事实上,乃是对视觉表象的批判,那就是说,是对思维的形象方面的批判,而不是对思维的运算方面的批判,从这个观点看,批判是深刻的。同时,一种以形象为基础的教学法,即使已为影片明显的动态所丰富,仍然不宜于训练运算的建构,因为智力不能简化为影片上的影象,也许把它比作发动机更合适,它保证影片上的形象的连续展现,或者最好把它比作一系列的控制机制,借助于一种内在的逻辑和自动调节一自动改正的过程,保证形象成为那样连续的流动。
总之,一切在教育学上企图给人以现代化的假象的那些形象、影片以及视听教具,我们听得很多了,只要我们把它们当作辅助物或心理上的支架,它们都是可贵的辅助方法,而且比超纯粹的口授法来显然是一大进步。但是,就像文字上有一种咬文嚼字的情况一样,它们也存在一种拘泥于形象的情况。和活动法比较起来,这种直观的方法,如果忘记了自发活动与对真理的亲身 但是,应该注意,在把心理学应用于教育学的这笔帐上,应该把这一点当作是一笔欠债而不是它的功劳,这一点就是直观教学法从一个心理学流派中得到启发,这种心理学在其它的方面表现出很大的优点;这个学派叫完形或格式塔心理学,首先产生于德国,后来才在别的地方发展起来,所以直观法在德语国家特别发展,而且仍受到重视,这并不是偶然的。格式塔心理学在以一种极其深刻而有用的方式对知觉问题进行革新以后,它的贡献事实上就是探寻知觉结构或“格式塔”中所有其它心理结构,其中包括推理的或逻辑—数学的结构的原型。无疑,如果这个论断是正确的,它就是直观法的一个决定性的证明。
然而,在心理学领域本身内,格式塔学说今天已经衰落,主要因为它忽视了主体的活动,而偏重于基本的而且过于专门的身体的或神经学方面的结构的建构,从而使它遭到英国、美国、法国和苏联的已取得胜利的机能主义思潮的反对。再者,一个“格式塔”是一个不能增减和不可逆的整体结构,而运算的整体结构(分类、系列、数目、对应等等)则同时既是可逆的,又是完全可以增加的(2加2等于4,不多也不少,正像知觉领域一样)。这一点必然意味着运算不能归结为知觉的或意象的“形式”,而且为其直接的后果,直观教学法比起操作的或活动的方法来,必然处于一种较低的地位。
(瑞士 皮亚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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