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神态,是一片眼影,涂在春天里的睡眠上,沉默的扶桑树,仿佛等待着谁吹响天空的号角,让草尖上的晨雾,退出一条道路来。一只乌鸦,翅膀的黑色划过黄昏中的河流,暮色降临,扶桑花就开了。它居住在幽深的峡谷里,肥硕的枝叶彼此拥抱在一起,夜风吹过峡谷的时候,我听到了轻微的响声,隔着被灯光照亮的窗户,海潮一样传到我的耳畔来。在滇西北,那一条峡谷井一样深,我与它厮守着,阅读着那本厚厚的《诗经》,心里却怀想着一个遥远的城市。滇西北的峡谷,在群山里像一座古老的寺院,在红尘之外,在内心深处。我不知道,是谁在这间破败的屋旁,植下了一棵扶桑树,经年之后,它长长的枝条已经抵达了被雨水浸黑的屋檐。扶桑花在深夜里开放着,潜伏着。等我推开门,清晨的坡地上,淡黄色的阳光已经把峡谷里的岩石和草丛蒸出一片雾气来,给它们镀上一层湿意。
怀想着一座城市,我的梦便与这条深深的峡谷无关。
火车开进了站台,那么多的人,手里提着行李箱,在挥别与叮嘱中挤来挤去。不远处的广告牌下面,我曾经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抬腿汇入南来北往的人流,是回到人们告诉我应该去的地方去,还是应该死守着一座城市,把城市里数不清的陌生人的身影,装在心里,去寻找食物、旅店、电话亭、卫生间、会议室、工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