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原文吗?
青海湖是湟鱼的母亲湖。昔日“马过布哈河都能踏死几条鱼”的情形早已成为一个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布哈河是青海湖最大的一条注流河),取而代之的是每年数万人破冰取鱼,挖掘这“无尽的宝藏”。成千上万吨湟鱼在大饥荒的年代挽救了无数青海人的生命后,在本应该休养生息的年代里却继续充当着城里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环湖生态恶化、水位急剧下降、盐度升高、种群结构变异、产卵场破坏严重、亲鱼被大量捕杀……一些生态专家和渔政工作者预言:如果长此以往,几十年之内,青海湖湟鱼将永远从地球上消失!
不见当年第一渔场
从青海渔政总站出发,陪同我们的是总站长拉尔其布和省水产局办公室李主任以及渔政管理员小覃。
我们去的第一站是位于青藏公路140公里处的青海湖渔场。今夏,这家青海渔业生产的龙头老大全面停捕,曾经耀眼辉煌的“青海第一渔场”已经成了过眼烟云。走进渔场,再也闻不到刺鼻的鱼腥味,码头入口和甬道上,牵着马匹的藏族小伙子和卖工艺品的摊贩热情地招揽着主顾。
驻渔场的湖东水上派出所民警已出海了,码头上停靠着几艘标有“青海××号”钢铁渔船,船下有四五艘一米宽、四五米长的木船。值班员说木船是盗捕者自制的,配上发动机,时速可达三四十公里。前几天,派出所的渔政巡逻船半夜伏击,截获了这些船和鱼,但船主却头也不回地弃船逃脱了。
“渔场的渔船再也开不动了,封湖育鱼开始后,为了保护渔业资源,渔场的年捕捞量被限制在700吨,后又被压缩到500吨、300吨,今年全面停捕。现在就是让我们捕,成吨的大拖网撒下去也就是百十来斤鱼,而且个头越来越小。出去一趟,柴油要烧掉几桶,可收获仅仅是几百公斤小鱼,回回亏本。几十年无节制、无休止地捕捞,打掉了几千年的鱼,宝藏已经挖空,封湖育鱼、全面停捕是我们对待可怜的‘幸存者’醒悟后的补偿啊!”从1969年就来渔场工作的现任场长蔡清感慨万分地说。
当我们来到位于青海湖西岸的鸟岛渔政管理站,就看到人们奔走相告:布哈河涨水了!
他们是来为湟鱼产卵值班的。草原上,只有夏季的河水涨起来,亲鱼才能顺利地从咸水湖逆游到淡水河中产卵,鱼苗再从淡水河洄游到咸水湖中生长,而这时,也是湟鱼最容易遭到捕杀的时候。
布哈河是注入青海湖最大的一条内流河,占青海湖年注水量的70%,也是湟鱼最主要的产卵场。因为气候原因和水量较小,已到产卵季节的亲鱼总是欲行又止,直至6月中旬连续降雨,布哈河涨水之后,产卵才告开始。鸟岛渔政站的同志已在河岸扎下两处帐篷,他们的工作,就是防止盗捕者捕捞亲鱼,保证正常产卵。
此时的布哈河一扫往日的清澈而有些混浊,十余只红嘴鸥展开翅膀在河面上飞翔觅食。渔政站的人说那是湟鱼在溯河产卵,把鸟引来了。但他们也不无忧虑,害怕产卵的湟鱼游到产卵场后,降水量减少使布哈河水骤减,湟鱼无法洄游入湖,困死在产卵场。
几乎每年在布哈河都有产卵湟鱼因搁浅而死亡。近年来,布哈河水量一直在减少,以1998年最为严重,往年布哈河平均流量为每秒60立方米,而1998年四五月仅为每秒1.3立方米,直至7月上旬大水才下来,致使大批湟鱼死亡,在河道死亡的产卵鱼形成一尺多高的死鱼长带,那鱼尸腐败的气味在布哈河周围弥漫了很长时间……
无奈“河道游击队”
从布哈河出发,我们到达此行的第三站———泉吉河。河水清澈透明,两岸绿草茵茵,河中游弋的湟鱼清晰可见。
车突然停住,泉吉河大桥下几十个半大孩子和妇女正在水缓的地方下网捕鱼,岸边堆满了“战利品”———刚刚捕获、还在鳃动的产卵鱼被装进了一个纤维纺织袋中等待出售。
“一袋子十几、二十元钱,每到产卵季节,鱼贩子就会沿湖偷着收购,附近的村民也因此加紧捕捞,男人们进湖,妇女和孩子在河上拦网。”渔政人员一边对记者说,一边向桥下追去,见有人来了,河中的妇女和孩子四散逃去,机灵地扛起鱼网就往山上跑。“除了没收和吓唬,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而一条河几百公里,防不住啊!”渔政人员对这些“你来我退,你追我跑,你走我捞”的“河道游击队”显得无可奈何。
几袋子还在喘气和鳃动的湟鱼被重新倒入水中,可片刻之间,一多半又肚皮朝上浮了上来,白花花一片。“咳!这种鱼,离开水十几分钟就会死亡。”渔政人员叹了口气,不知又有多少幼鱼被扼杀在了母腹中。沿河岸走去,又看到几个民工在草地上剖晒鱼干,手掌大的亲鱼被剖开肚子,清去内脏一排排摆放在草地上,鱼腹内,还残留着金黄色的鱼卵。
沿湖岸,时不时有兜售湟鱼的村民和农场职工家属。他们通常用竹竿挑起一两条鱼作“诱饵”,然后坐在公路边等过往车辆“上钩”。顾客上门,他们才会从附近的地坑中拿出藏匿好的“货”,若要得多,他们会带你进村或进场取“货”。
“青海湖太大了,湖岸线300多公里,湖面4000多平方公里,内流河几十条,而渔政人员不足百人,七八个管理站只有十四五辆车,除两台越野吉普外,其余全是‘双排座’,有的还骑着自行车沿湖查鱼……”一提起这些,拉站长和李主任这对从事渔政工作多年的老搭档觉得愧对部下,“一到湟鱼产卵季节,他们都要在距离渔政站几公里、十几公里的河岸扎帐篷蹲点,一守就是两个月;湖面上的渔政干警开着时速不足20公里的老式铁船,和轻巧、敏捷、时速30多公里的小型木制机船在几千平方公里的湖中周旋,因为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全面封湖,保护湟鱼。”车继续前行,我们向湖北岸的哈尔盖进发。当晚,到达哈尔盖水上派出所。
“有一辆吉普,我们就可以追上他!”整个晚上,水上派出所的李所长都在不停地抱怨。几天前,他们惟一的一辆稽查车———解放“双排”追堵一辆满载湟鱼的“康明斯”时,被追的车把他们甩得远远的,最后逃得无影无踪。
“以后路查,我们索性提前将‘双排座’横在嫌疑车前。尽管这不合法,但我们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可鱼贩子精着呢,他们总是先派‘前哨’探路,一有情况就用手机联系,载鱼车连马路都不上……”
“抓住的?抓住了又能怎样,只能依照刚刚挨得着边的《渔业法》没收湟鱼或罚点款,根本没有强有力的法律约束。”
“湟鱼在苦苦挣扎啊!或许到了我们的孙子、曾孙一代就真的见不到活着的湟鱼了,难道只能让他们从书本和标本室中看到和学到?要知道湟鱼是我省特有的国家重点保护水生经济动物呵!”说着说着,和湟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渔政”眼圈红了。
红沙山———封湖的盲区
红沙山位于青海湖东北岸,因草山、草滩经过多年退化后成为红色沙山、沙漠而得名。沙山腹地有很多沼泽和沙坑,驾车经过时根本不敢停车,否则一旦陷进去,在这个人烟稀少的沙漠地带可就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通常只有驾驶车况良好的越野吉普,并有高超的技术,或两辆以上的车结伴而行才能深入沙山腹地或沿湖通过。
但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却极大地帮助了湖东的“渔郎”(当地老百姓对打鱼男人的通称),他们驾驶三四辆手扶拖拉机结伴而行,将木制机船、鱼网、简易帐篷等盗捕工具运进沙山腹地,然后驾船入湖,疯狂捕捞,而面对他们的仅仅是只有一辆老“双排”的哈尔盖水上派出所民警。就这样,湖东红沙山地区成了封湖禁渔的盲区,令渔政人员束手无策。
告别水上派出所时拉站长提议记者兵分两路,一路随派出所民警上列车查鱼,另一路随他和李主任驾车进入红沙山。切诺基前驱失灵,加之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沙地很松软,稍有闪失,车肯定会陷入沙坑。虽然如此但拉站长仍然提议去。
出发!车沿着湖东北角向红沙山驶去。道路笔直,沿途车辆极少。切诺基以120公里的时速在雨过天晴的海北大草原驰骋,车轮溅起的积水有两三米高。车窗外可以望见碧蓝的青海湖,它像一面平躺着的镜子,映照着蔚蓝的天空。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一座连绵的红色沙山,湖岸还可以看到一片片红色或黄色的沙带。驶下公路,我们越来越接近沙山。汽车时速降至60公里,又走了半个小时,趟过一条河,正式进入沙山。
沙层越来越厚,几十公里长的沙带绵延在湖畔,近三四米宽的黄色和浅红色的沙带漂浮在湖水边缘。湖中不时浮起几米长的木板,拉站长说那是稽查时砸毁的盗捕机船,湖底还沉了许多拖网,没办法运回去,只能当场销毁。
车在靠近湖畔的浅沙上行驶,距岸边二三十米远的前方出现了一艘正在盗捕的木机船。“这附近的水域,渔政船速度慢、吃水浅,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们,汽车也只能停在岸边吓唬吓唬他们,盲区的盗捕无法制止呀!”
我们采访的人兵分两路之后,一大早第二路随李所长一行从哈尔盖车站登上格尔木至西宁的604次列车。一上车,李所长就叮嘱记者要小心些,因为鱼贩子围攻渔政人员的事时有发生。
李所长说贩鱼的身份和来源很杂,有从河南、四川等地来青海挣钱的“盲流”,有环湖农场的职工或家属,还有来自湟中、湟源两县的农民。他们在湖边以几元、十几元一袋收购湟鱼后再加价贩运到西宁或格尔木。贩鱼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很精,只凭没收根本无法杜绝贩鱼,更有“神通广大”者会将大量的鱼藏到火车机车头或列车员休息室等查不到的地方。西宁车查得紧,他们就往西运到格尔木,格尔木车查得紧,就往西宁运,目前的查处治标不治本,收效甚微。
车到湟源站,大部分鱼贩都下车了,站台上挤满了许多“接鱼”的人,空跑一趟后与下车的鱼贩交头接耳起来。.李所长无奈地说:捕、运、销一条龙,仅靠渔政部门的查处能挽救湟鱼的命吗?
不能让青海湖死去
为切实保护青海湖渔业资源,青海省政府近日发出通知,决定继续对青海湖实行封湖育鱼,封湖期从2001年元月1日至2010年12月31日。通告指出:封湖期间,禁止任何单位、集体和个人到青海湖及湖区主要河流及其支流湟鱼主要产卵场所捕捞湟鱼。禁止任何单位、集体和个人以任何方式收购、拉运、储存、贩卖湟鱼。禁止湟鱼及其制品在市场上销售,宾馆、饭店等不得加工销售湟鱼。违反规定者,将依法予以处罚,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通告还指出,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青海湖渔业水域所属产卵场、繁殖区和洄游河道建造拦河闸坝、引水渠道、水库等水利工程。禁止向青海湖及其支流排放污染物,违者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因养殖、科研等特殊需要,必须在湖区内捕捞湟鱼的,须经省渔业行政主管部门批准。
青海湖因鸟而著名,因鱼而鲜活,如果同时失去了这两件无价之宝,我们留给子孙的,只能是高原上的一片死海!
封湖之后,路在何方?记者深感:保护和拯救湟鱼,除了继续实施封湖育鱼,全面禁捕外还必须从科学研究、人工繁殖放流以及宣传、立法方面加大力度,引起全社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