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诗及其赏析:1、《南陵别儿童入京》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素有远大的抱负,他立志要“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但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得到实现的机会。天宝元年(742),李白已四十二岁,得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诏书,异常兴奋。他满以为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时机到了,立刻回到南陵家中,与儿女告别,并写下了这首激情洋溢的七言古诗。诗一开始就描绘出一派丰收的景象:“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这不仅点明了归家的时间是秋熟季节,而且,白酒新熟,黄鸡啄黍,显示一种欢快的气氛,衬托出诗人兴高采烈的情绪,为下面的描写作了铺垫。接着,诗人摄取了几个似乎是特写的“镜头”,进一步渲染欢愉之情。李白素爱饮酒,这时更是酒兴勃然,一进家门就“呼童烹鸡酌白酒”,神情飞扬,颇有欢庆奉诏之意。显然,诗人的情绪感染了家人,“儿女嬉笑牵人衣”,此情此态真切动人。饮酒似还不足以表现兴奋之情,继而又“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一边痛饮,一边高歌,表达快慰之情。酒酣兴浓,起身舞剑,剑光闪闪与落日争辉。这样,通过儿女嬉笑,开怀痛饮,高歌起舞几个典型场景,把诗人喜悦的心情表现得活灵活现。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描写自己的内心世界。“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这里诗人用了跌宕的表现手法,用“苦不早”反衬诗人的欢乐心情,同时,在喜悦之时,又有“苦不早”之感,正是诗人曲折复杂的心情的真实反映。正因为恨不在更早的时候见到皇帝,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跨马扬鞭巴不得一下跑完遥远的路程。“苦不早”和“著鞭跨马”表现出诗人的满怀希望和急切之情。“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诗从“苦不早”又很自然地联想到晚年得志的朱买臣。据《汉书·朱买臣传》记载:朱买臣,会稽人,早年家贫,以卖柴为生,常常担柴走路时还念书。他的妻子嫌他贫贱,离开了他。后来朱买臣得到汉武帝的赏识,做了会稽太守。诗中的“会稽愚妇”,就是指朱买臣的妻子。李白把那些目光短浅轻视自己的世俗小人比作“会稽愚妇”,而自比朱买臣,以为象朱买臣一样,西去长安就可青云直上了。真是得意之态溢于言表诗情经过一层层推演,至此,感情的波澜涌向高潮。“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多么得意的神态;“岂是蓬蒿人”,何等自负的心理,诗人踌躇满志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这首诗因为描述了李白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对了解李白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具有特殊的意义。而在艺术表现上也有其特色。诗善于在叙事中抒情。诗人描写从归家到离家,有头有尾,全篇用的是直陈其事的赋体,而又兼采比兴,既有正面的描写,而又间之以烘托。诗人匠心独运,不是一条大道直通到底,而是由表及里,有曲折,有起伏,一层层把感情推向顶点。犹如波澜起伏,一波未平,又生一波,使感情酝蓄得更为强烈,最后喷发而出。全诗跌宕多姿,把感情表现得真挚而又鲜明。
2、《蜀道难》。本文作者排斥《蜀道难》寓意旧说,认为中唐姚合《送李余及第归蜀》诗中“李白蜀道难,羞为无成归”即已说明此诗的主题。《蜀道难》极言蜀道之险恶,又写了“人恶”。陈人阴铿《蜀道难》中有句“蜀道难如此,功名讵可要”,已说明蜀道如同功名之道,如将“人恶”与“无成”联系,则主题逐步明朗化。诗中“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正是李白一再碰壁之后的愤激之词。作者推断此诗是初入长安或诏赴长安后不久的作品。
3、《行路难》。
这是李白所写的三首《行路难》的第一首。这组诗从内容看,应该是写在天宝三载(744)李白离开长安的时候。 诗的前四句写朋友出于对李白的深厚友情,出于对这样一位天才被弃置的惋惜,不惜金钱,设下盛宴为之饯行。“嗜酒见天真”的李白,要是在平时,因为这美酒佳肴,再加上朋友的一片盛情,肯定是会“一饮三百杯”的。然而,这一次他端起酒杯,却又把酒杯推开了;拿起筷子,却又把筷子撂下了。他离开座席,拔下宝剑,举目四顾,心绪茫然。停、投、拔、顾四个连续的动作,形象地显示了内心的苦闷抑郁,感情的激荡变化。 接着两句紧承“心茫然”,正面写“行路难”。诗人用“冰塞川”、“雪满山”象征人生道路上的艰难险阻,具有比兴的意味。一个怀有伟大政治抱负的人物,在受诏入京、有幸接近皇帝的时候,皇帝却不能任用,被“赐金还山”,变相撵出了长安,这不正象遇到冰塞黄河、雪拥太行吗!但是,李白并不是那种软弱的性格,从“拔剑四顾”开始,就表示着不甘消沉,而要继续追求。“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诗人在心境茫然之中,忽然想到两位开始在政治上并不顺利,而最后终于大有作为的人物:一位是吕尚,九十岁在磻溪钓鱼,得遇文王;一位是伊尹,在受汤聘前曾梦见自己乘舟绕日月而过。想到这两位历史人物的经历,又给诗人增加了信心。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吕尚、伊尹的遇合,固然增加了对未来的信心,但当他的思路回到眼前现实中来的时候,又再一次感到人生道路的艰难。离筵上瞻望前程,只觉前路崎岖,歧途甚多,要走的路,究竟在哪里呢?这是感情在尖锐复杂的矛盾中再一次回旋。但是倔强而又自信的李白,决不愿在离筵上表现自己的气馁。他那种积极用世的强烈要求,终于使他再次摆脱了歧路彷徨的苦闷,唱出了充满信心与展望的强音:“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相信尽管前路障碍重重,但仍将会有一天要象刘宋时宗悫所说的那样,乘长风破万里浪,挂上云帆,横渡沧海,到达理想的彼岸。 这首诗一共十四句,八十二个字,在七言歌行中只能算是短篇,但它跳荡纵横,具有长篇的气势格局。其重要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它百步九折地揭示了诗人感情的激荡起伏、复杂变化。诗的一开头,“金樽美酒”,“玉盘珍羞”,让人感觉似乎是一个欢乐的宴会,但紧接着“停杯投箸”、“拔剑四顾”两个细节,就显示了感情波涛的强烈冲击。中间四句,刚刚慨叹“冰塞川”、“雪满山”,又恍然神游千载之上,仿佛看到了吕尚、伊尹由微贱而忽然得到君主重用。诗人心理上的失望与希望、抑郁与追求,急遽变化交替。“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四句节奏短促、跳跃,完全是急切不安状态下的内心独白,逼肖地传达出进退失据而又要继续探索追求的复杂心理。结尾二句,经过前面的反复回旋以后,境界顿开,唱出了高昂乐观的调子,相信自己的理想抱负总有实现的一天。通过这样层层迭迭的感情起伏变化,既充分显示了黑暗污浊的政治现实对诗人的宏大理想抱负的阻遏,反映了由此而引起的诗人内心的强烈苦闷、愤郁和不平,同时又突出表现了诗人的倔强、自信和他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展示了诗人力图从苦闷中挣脱出来的强大精神力量。 这首诗在题材、表现手法上都受到鲍照《拟行路难》的影响,但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人的诗,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封建统治者对人才的压抑,而由于时代和诗人精神气质方面的原因,李诗却揭示得更加深刻强烈,同时还表现了一种积极的追求、乐观的自信和顽强地坚持理想的品格。因而,和鲍作相比,李诗的思想境界就显得更高。
4、《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的古风《梦游天姥吟留别》一直是高中语文课本的保留篇目,长期以来,编者和教者都将其定为游仙诗,诗的主旨是通过对光明欢乐的仙境描写,反衬黑暗龌龊现实,表现了诗人追求个性自由,蔑视权贵的精神。笔者以为这种说法值得商榷。《梦游天姥吟留别》并非游仙之作,而是曲折地反映现实的诗篇,诗的主旨也绝非教参所言的对神仙世界的向往,而是诗人官场历险后的济世理想幻灭的失落。从李白的生平经历和诗歌本身可寻蛛丝马迹。
李白少年时代的学习范围很广泛,除儒家经典、古代文史名著外,还浏览诸子百家之书,并“好剑术”,相信道教,有超脱尘俗的思想;同时又有建功立业的政治抱负。约在二十五、六岁时出蜀东游。在此后十年内,漫游了长江、黄河中下游的许多地方。开元十八年(730)左右,他曾一度抵长安,争取政治出路,但失意而归。天宝元年(742),经人举荐,被玄宗召入长安,供奉翰林,作为文学侍从之臣,参加草拟文件等工作。不满两年,即被迫辞官离京。此后11年内,继续在黄河、长江的中下游地区漫游,“浪迹天下,以诗酒自适”。但他仍然关心国事,希望重获朝廷任用。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李白正在宣城(今属安徽)、庐山一带隐居。次年十二月他怀着消灭叛乱、恢复国家统一的抱负应邀入永王李幕府。永王触怒肃宗被杀后,李白也因此获罪,被系浔阳(今江西九江)狱,不久流放夜郎(今贵州桐梓一带)。途中遇赦得归,时年59岁。晚年流落在江南一带。61岁时,听到太尉李光弼率大军出镇临淮,讨伐安史叛军,还北上准备从军杀敌,半路因病折回。次年在他的从叔当涂(今属安徽)县令李阳冰的寓所病逝。
从二十五岁出蜀,到六十二岁病逝,李白一直都没有放弃他“乘风破浪、挂帆济海”的政治理想。而唐代知识分子要想实现理想,应举入仕应为正路,可李白偏偏不屑。因此他漫游全国各地,结交名流,广造声誉。唐玄宗天宝元年,李白的朋友道士吴筠,向玄宗举荐李白,玄宗对李白之名也早有耳闻,于是召他到长安。李白对这次长安之行抱有很大的希望,在给妻子的留别诗《别内赴征》中写道:“归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显然,李白是想在长安有一番作为,要像苏秦那样佩六国相印,实现济世怀抱。这样看来,李白的基本思想是入世,不是出世。
再看《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本身,可谓暗示多多。天姥山上的洞天仙境,是李白心目中的长安宫廷,从耳闻之到心向往之,从心向往之到梦游之,从凭借“谢公屐”登上“青云之梯”到置身于其间,领略一个迷离恍惚、光怪陆离的世界:神仙洞府时而气象非凡,令人迷恋;时而阴云密布,令人震恐;时而丘峦崩摧,惊心动魄;时而光辉灿烂,仙人云集。所有这一切,最终归于一梦,一下子到从云端抛入地面,眼前唯余枕席,所有繁华,如“烟霞”般顷刻化为乌有,至此怎能不心生“古来万事东流水”的嗟叹。从神往到梦游到坠落的天姥山之行,刚好与李白凭道士吴筠的举荐二入长安,一度得意殿前,后因一身傲骨遭权贵排挤,仅一年多便被赐金放还的经历相似。“攀龙堕天”的经历,使李白觉得由布衣而卿相的梦幻从此破灭,而理想幻灭后的极度失望和无比愤激,只能借助诗歌来表达。但毕竟,事涉朝政,语干禁忌,李白巧妙地借助比兴言志的手法,将郁积于胸的激情倾吐出来,借游仙之酒杯浇失意之块垒,这才是李白创作此诗的用意所在。
基于以上两点认识,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是运用浪漫的手法曲折地反映现实之作,决非游仙诗;诗的主旨也不是向往神仙世界,表达出世愿望,而是表达济世理想幻灭后的嗟叹与愤激之情。5、《独坐敬亭山》
李白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是一首五言绝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敬亭山在宣州(今安徽省宣城)境内,宣州是六朝以来的江南名城,南朝著名的两位诗人,人称大、小谢都在这里当过太守,这两位都是李白心仪的诗坛前辈,特别是小谢,更是一再于诗中提及。李白一生七次游历宣城。这首诗写于天宝十二载(公元753年)秋天,此时他已经离开长安整整十个年头了,在这期间,他体会到了从天子近臣到江湖文人这两种社会角色之间的巨大差异,也饱尝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但是李白却丝毫没有向世俗低头,更不会趋炎附势,他在酒中求道,山里作乐,尽管也落得逍遥自在,但是内心的孤寂却是一直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李白一个人呆在山中,身边既无亲人,也无朋友,甚至连有生命的东西都远远离开了他,"众鸟高飞尽",连鸟儿也迫不及待,不约而同地远走高飞了,高高地飞开,统统地离去,最后,连一只鸟都没有剩下,"高飞尽",把鸟儿的飞去写得这么坚决彻底,毫不留情,真有一种冷眼向洋看世界的悲剧色彩,但这还不算,不但是有生命的飞鸟不肯留下,哪怕连会动的云彩也不例外,"孤云独去闲",天上只剩下一片孤单的云彩,留在这里不是还有李白可以做个伴吗,但是,不,那孤云虽然孤独,却也羞于和李白同流合污,而要坚决与他划清界限,"独去闲",虽然不像鸟儿那样可以展翅高飞,但是也从容地、义无反顾地飘走了,……当一个人身边无人作伴时,大概内心总希望有什么东西来陪伴他,或者是看天上云卷云舒也好,或者是听树上鸟鸣鸟唱也好,但现在却都离他而去了,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了。杜甫的"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登岳阳楼》)似乎还有一些期盼和希冀,而此时的李白真可谓是"斯人独憔悴"(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二)了。那么李白既然不但被世人所冷落,甚至不管是有生命的"众鸟",还是无知觉的"孤云",总之是世间一切能动弹的全都厌弃了李白,周围万籁俱寂,没有一声鸟鸣,没有丝毫动静,在这种清幽宁静之中,李白在想什么?有没有反思,或者后悔自己这大半生来的作为举止呢?他没有,因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可以找到灵魂的寄托,在大千世界中找到知音!"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世上还有一个对自己情有独钟的伙伴,就是那对面的敬亭山,这一方面是李白能够苦中取乐,充满了浪漫主义的乐观精神,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更加深层的悲哀,因为"敬亭山"只是一座无知无觉,既不能"飞",也不会"去"的山呀!可是李白没有屈服,没有向世俗低头,这座山是他的知音,知音在什么地方?耐得住寂寞,我行我素,有鸟也好,无云也罢,都奈何不了我一丝半毫!这就是李白与敬亭山"相看两不厌"的根本原因,所以说,这是在写自己的孤独,在写自己的怀才不遇,但更是在写自己的坚定,在大自然中寻找安慰与寄托,正如《诗经》中所说的,"我心匪(匪即非)石,不可卷也。"或者如庄子在他的名篇《逍遥游》中所称道的那样,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难怪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要赞此诗为"传'独坐'之神"了。6、《将进酒》。唐玄宗天宝十一年,李白和他的两位朋友岑勋、元丹丘相聚于嵩山,煮酒论时世、谈人生,在酒酣耳热、胸胆开张之时,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的《将进酒》。
李白自称“酒中仙”,一生不仅爱喝酒,而且还写下了无数篇与酒有关的诗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香;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客中作》)“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李白既是“酒仙”,又是“诗仙”,不知是诗成就了李白的“酒名”,还是酒成就了李白的“诗名”,酒与诗,成了李白的生命。正因了这层特殊的关系,由李白写出的劝酒歌也就更加的非同凡响。
这一年,李白被“赐金放还”、远离政治中心已有八年多了。八年来,李白忧国忧民的的心情一直未变,可是又无用武之地,52岁的他,只能寄情于山水之间,放浪于形骸之外。得朋友岑勋相邀,“登岭宴碧霄”,然席间“对酒忽思我”,不由得使诗人涕泪纵横、长啸嗟叹。时光流逝,功业无成,英雄老去,世多纷扰,于是李白借《将进酒》之调,吟出了这千古绝唱。
李诗开篇就写出了一个典型的意象:黄河之水。想起那滚滚滔滔的黄河水,历史不过是一个瞬间,人生也无非是浪花一朵。人生是渺小的,亦是短暂的。如何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有所作为,成为一个瞬间的永恒,使李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起句虽曰“天上来”,见其豪迈;但只那句“不复回”,便让人顿生苍凉之感,使人不由得悲从中来。紧接着李白就写出了第二个意象:镜中白发。历史是无限的,而生命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实现人生的自我价值,是每一个有思想、有作为的人应该去做的。在这里,诗人并非停留在一般意义上的对时光匆匆流逝及人生短暂的哀叹惋惜,而是在更高层面上关注着自我存在的价值。从25岁仗剑东游,至44岁“赐金放还”,到如今的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而流离落拓,如何不让人嚎啕痛哭!一腔的抱负,满腹的才华,多年的漫游,半生的追逐,算而今才恍然惊醒,可叹,可叹!想起他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搏摇直上九万里”《上李邕》,他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他的“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梁父吟》),他的“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真是叫人如锥刺骨、痛入骨髓!但李白并没有停留在这痛楚与悲伤之上,人生的风雨中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谁见过流泪的李白?即使流泪也要流在心里,所以此时的他即而把笔墨转向了激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既是对朋友的劝勉,也是对自己的安慰,更是对那个埋没人才的不合理社会的控诉!人生得意之时就尽情欢乐吧,莫让这杯中酒空对了一弯明月!更何况人生得意之时真是少之又少,千万不要辜负了这般美好的一刻啊!终于,李白在情感迂回百折之后,发出了这句振聋发聩的声音:“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它是诗人自我价值的宣言,充分展示了自我深藏着的那颗怀才不遇而又渴望积极用世的痛苦心灵。其精神,何其乐观自信;其气概,何其慷慨激昂!然而在这乐观慷慨的背后,我们更深深触摸到了他那颗痛苦的心:“必有用”正说明此时“无有用”,虽“天生我材”,又有何用?“还复来”正说明此时“未复来”,想李白年轻时“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接济之”(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轻财好施,豪荡使气,而现在呢,“千金散尽”、流离江湖,竟不知所以!岂不悲哉!还是不要去想这些“劳什子”吧,只管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暂且忘却政治人生的烦恼吧,索性在醉眼朦胧中纵情放歌,“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酒筵上劝酒的场面与话语,使人如见其状,如闻其声;而放声高歌,又把诗情推入高潮,诗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出口,激情终于似火山喷发。李白醉矣!而此时的李白才是一个真实的自我,一个真切的自我;而此时的言语才真是“掏肝掏肺”,无所避讳!“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自己是想“封侯拜相”,但并不是羡慕荣华、贪图富贵,而是想建功立业,“济苍生”“安社稷”,而一旦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自己就宁愿长醉而永远不再醒来,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使他面对国家命运和自身理想的无奈和悲哀时,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渊。而这所有的一切,又有谁能理解呢?李白是寂寞的,可自古以来寂寞之人又何止李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想想陈王的遭遇,不妨在有生之年喝个痛快!何必去想那些让人心痛又心碎的事呢?那样只会加重自己的痛苦!“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至读到“与尔同销万古愁”,真是让人肝胆欲裂!此语写尽了李白内心的痛楚,把一种绝望之感推向了极致!诗篇落脚一个“愁”字,把所有勃发之情都凝聚成“愁”了,这也正是李白对自己一生追求的一个真实写照。
《将进酒》本是汉乐府曲调之一,是为劝酒而唱的歌辞。李白虽用旧题,但跳出了前人窠臼自创新意,把饮酒和对身世的悲叹、现实的批判结合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这个历来被许多诗人歌唱过的诗题以积极的内容。综观此诗,可见出诗人在作疏狂语的同时,更有一种力透纸背的苍凉与悲愤,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愁与哀怨,使人读之,虽掩卷而久久难以释怀。
严羽评太白诗说:“一往豪情,使人不能句字赏摘。盖他人作诗用笔想,太白但用胸口一喷即是。(《严羽评本李太白诗集》)可喷出的,却是句句血,字字泪!不妨以四句诗对李白及其《将进酒》作一个小结,那便是:飘零一生东西南,总把世事看不穿;满腔豪情且化诗,不作圣贤作酒仙。
7、本文从“明镜”等语词的考释、诗人的构思与诗歌意蕴的探析等方面着手,主要对松浦友久先生对《秋浦歌》的新见解提出不同意见。认为诗中“明镜”非是喻指秋浦河光亮如镜,而应解读为“明亮的铜镜”;秋浦的命名不是以“秋天的水边”之意来命名,而应可能是从“府西白山下江成的注入大江的水流”之义来命名的;《秋浦歌》创作不是由“秋浦”的地名与秋景触发所致,其主旨也非“一般的叹老”,而应是作者内心蓄积的巨大的忧愁的喷发或转移,诗中的愁愤之情,应是李白幽州之行后产生的忧念天下将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又无处倾诉的极度悲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