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
凌继尧
摘要:艺术学作为一门学科是从美学中独立出来的,它与美学、以及门类艺术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只有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把艺术学同美学和门类艺术学区分开来,艺术学才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和广阔的发展前景。
关键词:美学;艺术学;门类艺术学
中图分类号:J02文献标识码:A
在我国的学科分类中,一级学科的艺术学包括8个二级学科:艺术学(与一级学科同名),美术学,音乐学,设计艺术学学,戏剧戏曲学,舞蹈学,电影学,广播电视艺术学。本文标题中的“艺术学”指二级学科艺术学,“门类艺术学”指与艺术学并列的其他7种二级学科,即美术学、音乐学、设计艺术学等。除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外,研究艺术的主要学科还有美学。这三者既有密切的联系,又有明显的区别。只有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把艺术学同美学和门类艺术学区分开来,艺术学才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和广阔的发展前景。
一
自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在学科目录中增列了作为二级学科的艺术学后,艺术学在我国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我国已有一批院校获得了艺术学博士学位授权点,有上百所院校获得了艺术学硕士学位授权点,艺术学也有了国家重点学科。然而,在艺术学学科建设繁荣的背后,也存在着深刻的隐忧:对艺术学学科定位和研究对象的模糊认识,严重地制约了艺术学的发展。
一级学科艺术学和二级学科艺术学是不同层次的学科,后者只是前者的一部分。任何一种艺术研究都属于一级学科艺术学研究,但不一定就是二级学科艺术学研究。然而,两种不同层次的学科的重名使人容易产生对二级学科艺术学研究对象的模糊认识,把艺术研究等同于艺术学研究,对二级学科艺术学的学科定位缺乏一种自觉的意识。主要表现为:其一,艺术学学科的研究生导师虽然有艺术研究成果,却缺乏、甚至完全没有本学科、即二级学科艺术学的研究成果。这种情况在其他学科中是不大可能存在的。没有写过一篇美术论文的学者是不大可能申请担任美术学研究生导师的,然而没有写过一篇艺术学论文、而仅写过其他艺术方面的论文的学者,甚至连其他艺术方面的论文也是凤毛麟角、只是所研究领域与艺术稍有沾边的学者申请担任艺术学研究生导师却被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二,艺术学研究生的学位论文选题大部分不是艺术学的。这种情况在门类艺术学中很少见到。美术学研究生不可能做音乐学的论文;设计艺术学研究生不可能做舞蹈学的论文,戏剧戏曲学研究生不可能做电影学的论文。然而,艺术学研究生既可能做美术学、设计艺术学的论文,也可能做电影学、广播电视艺术学的论文,还可能做音乐学、戏剧戏曲学的论文。
其三,在艺术学学位授权点的申报中,比较普遍地存在着把艺术学混同于门类艺术学的倾向。很多艺术院校除了申报本学科的学位授权点外,都把艺术学当作新的学科生长点。美术学院除了申报美术学和设计艺术学学位授权点外,无法申报音乐学学位授权点;音乐学院除了申报音乐学学位授权点外,无法申报美术学学位授权点;戏剧学院除了申报戏剧戏曲学学位授权点外,无法申报电影学学位授权点。然而它们都可能申报艺术学学位授权点。因为这些学科都和艺术学有联系。不过,人们往往忽视了它们之间的重要区别。还有的院校美术学或音乐学专业如果单独申报各自的学科点,力量比较薄弱,为了加强力量,于是联合起来改报艺术学学科点。这种做法实际上把艺术学看作为若干门类艺术学的简单拼凑。上述现象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不能够自觉地区分艺术学研究和非艺术学的艺术研究,使前者为后者所淹没、所遮蔽,那么,我们的艺术学很可能会成为“没有艺术学的艺术学”。
若是没有明确的、独特的研究对象,艺术学作为一门学科就不可能存在。当然,一个学科的研究对象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不断发生变化,要确定一个学科的研究对象,我们要看这个学科是怎样形成的,以后又是怎样发展的。
关于艺术学的形成,已有不少论述。我们仅从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关系的角度作一番简单的考察。艺术学诞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它诞生的标志是德国美学家和心理学家马克斯•德苏瓦尔(Max Dessoir)于1906年出版的著作《美学与一般艺术学》。这里的一般艺术学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二级学科艺术学,“一般”的限定词为了使它有别于特殊艺术学。所谓特殊艺术学,就是我们所说的门类艺术学。
“一般艺术学”这个概念来源于19世纪德国学者赫特纳(H.Hettner)的美学观点。他的主要著作有《反对思辨美学》和《现代戏剧》等。他尖锐地批评黑格尔及其继承者费舍尔(F.T.Vischer)的美学(费舍尔在6卷本《美学,或者美的科学》中试图依据黑格尔美学的基本原理,建立文学的美学体系)。赫特纳认为艺术作为社会现象,是“我们的感性观念、感情和观照的感性表现”。艺术的存在完全不是为了创造美,艺术的目的也完全不是为了享受。1903年出版了斯皮策尔(H.Spetzer)研究赫特纳的大部头著作,这部著作对“一般艺术学”概念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
德苏瓦尔希冀建立的一般艺术学不同于特殊艺术学。它们之间的区别、或者说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区别主要在研究对象上。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关系是一般和特殊的关系。艺术学依据门类艺术学的研究成果,对艺术作综合的、整体的研究,它研究艺术的普遍问题;门类艺术学则在艺术学理论指导下,对具体门类的艺术进行研究,它研究某一种艺术门类的特殊问题。德苏瓦尔把艺术学的研究课题确定为:艺术的本质和价值,艺术作品的物质,艺术创作,艺术起源,艺术的分类和功能,以及在认识论上探讨音乐学、美术学等特殊艺术学的前提、方法和目的。
德苏瓦尔的主要追随者埃米尔•乌提茨(Emil Utitz)撰有两卷本的《一般艺术学原理》,第1卷出版于1914年,阐述了一般艺术学的对象、性质和艺术的特征、规律和分类;第2卷出版于1920年,探讨了艺术作品、艺术家和一般艺术问题。乌提茨支持对艺术的综合研究,把艺术学的课题确定为:艺术的定义,艺术的体验,艺术享受,艺术美的意义,艺术作品和艺术家等问题。
由此可见,在艺术学诞生的过程中,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区别就得到了明确的阐述。从艺术学学科的形成来看,它的研究对象最简单地说就是四个字:艺术一般,或者艺术普遍。
二
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区别,也为我国艺术学研究的先驱者所透彻理解。我国艺术学研究的先驱者是宗白华和马采。宗白华在20世纪20年代就从事艺术学研究。他是国际上艺术学这门学科诞生和形成过程的直接见证者。他于1920年赴德国留学,就读于法兰克福大学哲学系。当时,在“美学与一般艺术学”的旗帜下,开展艺术学对美学的独立运动的德苏瓦尔执教于柏林大学哲学系。为了亲炙德苏瓦尔的学术思想,宗白华于1921年转学到柏林大学哲学系,学习美学和历史哲学,受业于德苏瓦尔等人,直接受到艺术学独立过程的学术氛围的熏陶和浸染。
宗白华于1925年回国后,任教于东南大学(1928年改名为中央大学)哲学系。1926-1928年他撰写了《艺术学》和《艺术学(演讲)》两份体系完备的讲稿,并在我国高校中首次开设了美学和艺术学课程。“这两门课程,不仅是当时中国大学里哲学系第一次开设的课程,而且也是文学系、艺术系、建筑系等开设的第一门课程。这两门课程,一直延续到1948年。”参见《宗白华全集(代后记)》第4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757页。顾名思义,艺术学就是研究艺术的学科,那么,凡是对艺术的研究,是不是都可以称为艺术学研究呢?宗白华的回答是否定的。这个问题涉及到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区别。艺术学“其出发点注重艺术普遍的问题,最后目的则在得到包括一切艺术的科学,故此为普通的,而非特殊的(如音乐图画等专门一事者)。”参见《宗白华全集》第1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511页。
继宗白华之后,马采对艺术学研究作出重要拓展。宗白华于20世纪20年代写的两份艺术学讲稿,在他身前未能发表,20世纪90年代才收进《宗白华全集》第1卷中。马采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写了6篇自成体系的艺术学论文,其中带有纲领性的第一篇于1941年发表于《新建设》第2卷第9期。这6篇论文都收入马采的《艺术学与艺术史文集》,由中山大学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它们迄今仍然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和强烈的现实意义。
马采艺术学散论之一的标题《从美学到一般艺术学》,脱胎于德苏瓦尔的书名《美学与一般艺术学》,它最简要地概括了艺术学从美学中独立出来的国际学术潮流。马采洞悉这股学术潮流,并对艺术学独立运动的主要代表人物作了恰当的评价。《从美学到一般艺术学》开宗明义地指出:“艺术学或一般艺术学,就是根据艺术特有的规律去研究一般艺术的一门科学。它是由距今100多年前德国艺术学者费德勒奠定了其作为一门特殊科学的基础,后来又由德苏瓦尔和乌提茨赋予其一个特殊科学的体系。”参见马采著《艺术学与艺术史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页。
马采从众多的艺术学独立运动代表人物中,选出费德勒、德苏瓦尔和乌提茨三个人加以阐述,这是很准确的。费德勒(Korad Fiedler)被乌提茨称作为“我们现代形式的艺术学之父”。费德勒没有提出“艺术学”的名称,然而他对美和艺术、美学和艺术理论作了区分,规定了艺术学所应解决的一般问题。
在我国的艺术学研究中,马采第一次给艺术学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艺术学就是研究关于艺术的本质、创作、欣赏、美的效果、起源、发展、作用和种类的原理和规律的科学。”参见马采著《艺术学与艺术史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这则定义把艺术的历史研究(起源、发展)和逻辑研究(本质、作用、种类等)结合起来,包含着我们现在习见的把艺术活动作为“艺术创作——艺术作品——艺术欣赏”的系统来研究的雏形。为了保持艺术学研究的纯正品位,有必要把艺术学(一般艺术学)研究和门类艺术学(特殊艺术学)研究区分开来。在这方面,马采有一个精到的说明:“特殊艺术学的知识,即各种艺术史和各种艺术学所提供的资料,虽然不断被参考被利用,但一般艺术学的研究决不是对戏剧、音乐等特殊艺术现象的直接的探讨,也不是对宋代绘画或顾恺之等某一时代某一作家的具体作品的解剖分析,而是以艺术一般的抽象的概念作为对象作理论的考察。”参见马采著《艺术学与艺术史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9页。马采于60年前提出的这条艺术学研究的方法论原则,对我们的艺术学学科建设仍然具有—重要意义。
20世纪50年代以后,虽然艺术研究在我国一直没有中断过,但是,艺术学作为一门学科并不存在。在我国的学科目录中,一级学科艺术学原来包含7个二级学科,即7种门类艺术学。20世纪90年代中期,增列了作为二级学科的艺术学。当时的考虑是:各种艺术门类都有相应的学科作研究,而对于整体艺术、各种艺术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一门学科作综合的研究,因此,有必要增列一门学科来作这种综合研究,于是,二级学科艺术学应运而生。增列二级学科艺术学是一种历史的进步,是学科建设走向成熟的标志,它出于现实的需要,而不
是出于主观的臆想。这样,从艺术学学科的发展来看,它的研究对象也是艺术一般,或者艺术普遍。
所谓艺术一般,主要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研究艺术的一般原理。如果研究家电设计发展的新趋势,这是设计艺术学研究。如果以家电的设计为例,研究艺术与科技的关系,这就是艺术学研究,因为它研究了艺术的一般原理。第二层意思是跨门类艺术的研究。现在韩剧在我国青少年中很流行,研究韩剧属于广播电视艺术学研究。韩国的服装也受到我国青少年的追捧,研究韩国服装属于设计艺术学研究。如果研究韩流,由于韩剧的流行,引起韩国服装的流行,还引起韩国音乐的流行。对韩流的研究,就是跨门类艺术学的研究,因而是艺术学研究。确定一项研究是艺术学研究,还是门类艺术学研究,这仅仅是事实判断,而不是价值判断。在学术含量上,艺术学研究与门类艺术学研究是等值的,没有高低之分。从某种角度看,门类艺术学研究者有从事艺术学研究的优势。因为他们熟悉某种门类艺术,适合以某种艺术作依托,从事跨门类艺术的研究,或者从事艺术一般原理的研究。
我们坚持艺术学研究艺术一般,是不是建立了学科壁垒、限制了学科研究的范围呢?不仅不是,而且由于研究艺术一般,反而提出了艺术学的学科扩容的问题。自从学科目录上增列了艺术学以来,十多年中,与文学逐渐走向边缘形成强烈对照,艺术在我国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大大加强。近年来我国学术界一系列的热点问题,都与艺术有关,需要艺术学研究,由此可见当年增列艺术学学科的必要性和正确性。
英国学者费瑟斯通(M.Featherstone)提出来了“日常生活审美化”(The aestheticization of everyday life)的问题,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正在消弭艺术和生活之间的距离,在把“生活转换成艺术”的同时也把“艺术转换成生活”。近年来我国学者以高度热忱讨论了这个问题。《文艺研究》、《文学评论》、《学术月刊》、《文艺争鸣》、《光明日报》、《文艺报》等报刊开辟专栏发表系列文章。所谓日常生活审美化,有两个意思:一是艺术和审美进入日常生活,被日常生活化。二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特别是大工业批量生产中的产品以及环境被审美化。然而,参与这个问题讨论的主要是文学研究者,而基本上没有艺术研究者。实际上,日常生活审美化恰恰与艺术学关系密切,进入日常生活中的艺术有流行音乐、电视连续剧、广告、公共艺术、城市雕塑、模特表演等,这里涉及到多种艺术,对它们的研究仅靠单一的门类艺术学,就难以胜任。
我国正在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和创意产业,文化产业主要是艺术产业,创意产业也主要是艺术创意产业,这些都是跨门类艺术的研究,也就是艺术学研究。文学研究者很热衷的视觉文化理论,也是艺术研究者应该关心的问题。视觉文化理论中涉及的图像,与美术学、设计艺术学、电影学、广播电视艺术学都有密切的关系。当下艺术发展的现状为艺术学研究提供了广阔的天地。
三
艺术学是作为美学的一部分从美学中独立出来的。德苏瓦尔主张艺术学独立的理由是:美学既研究美,又研究艺术,它的研究领域太宽泛。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和艺术活动仅仅部分地重合,因此,研究艺术的学科应当同研究美的学科区分开来。也就是说,美学只应当研究美,不应当再研究艺术,而应当建立一门新的学科来专门研究艺术,它就是艺术学。
然而,艺术学独立后,美学并没有像德苏瓦尔所期望的那样放弃艺术研究。这样,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一个问题:美学在对艺术作综合研究时,或者说美学在研究艺术一般时,它和艺术学的区别在哪里呢?德苏瓦尔当初并没有、也不可能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只是希望美学把研究艺术的职责悉数转交给艺术学。不过,在艺术学和美学同台竞技之后,这个问题就变得尖锐起来。如果不弄清楚这个问题,艺术学就有可能被学科历史更为悠久的美学所吞噬、所替代。
如果说艺术学和门类艺术学的区别主要在研究对象上,那么,艺术学和美学在研究艺术时的区别主要在研究方法上。艺术学对艺术的研究比较具体实证,美学对艺术的研究比较抽象思辨。艺术学是介乎美学和门类艺术学之间的一门学科。马采指出,艺术学研究中最重要的问题,“贯串着这许多问题的根本原理”,是艺术本质问题。艺术的一切问题都和这个问题密切相关。马采把艺术本质的研究称作为艺术哲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从哲学的、形而上学的原则来演绎艺术概念,对艺术的科学认识只有从艺术的真凭实感中产生出来。在艺术学中,艺术哲学是最接近美学、受美学影响最深的学科。
从哲学的、形而上学的原则来研究艺术是典型的美学方法,它特别明显地体现在黑格尔的《美学》中。朱光潜在翻译黑格尔3卷本《美学》时,曾简要地概括了它的基本内容:“《美学》是从概念或基本原则出发,来推演出艺术发展的具体情况的。第1卷讲的便是艺术美的原理。第2卷从艺术类型观点追溯到象征型,古典型和浪漫型三种艺术的特征及其历史发展。第3卷从三种类型中代表艺术门类出发,讨论建筑、雕刻、绘画、音乐和诗(包括戏剧)这些门类艺术的特征及其历史发展。”参见〔德〕黑格尔著,朱光潜译《美学》第3卷下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346页。
黑格尔《美学》是完全研究艺术的,它的第1卷不是研究一般的美,而只是研究艺术美。第2卷研究了艺术发展史,艺术史的运动形成了“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的系列。第3卷(上、下册)研究了艺术形态学、即艺术分类问题,也就是研究具体的、实在的艺术世界。这样,黑格尔美学不仅研究一般艺术理论,而且研究各种门类的艺术理论。然而,黑格尔的《美学》是典型的美学著作,因为黑格尔的艺术概念是从他的哲学体系中推导和演绎出来的。
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包括三个主要部分:逻辑学,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精神哲学包括主观精神、客观精神和绝对精神三个发展阶段。绝对精神又辩证地发展。它从外在的感性直观,到内心的表象,再到概念思维。以感性形象来表现绝对精神的是艺术,以象征的图像思维来表现绝对精神的是宗教(例如,以父子的图像表现上帝和基督一体),以概念来表现绝对精神的是哲学。这样,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学说由美学、宗教哲学和哲学史三部分组成。既然艺术的任务在于用感性形象来表现理念,那么,艺术表现的价值和意义在于理念和形象两方面的协调和统一。根据理念和形象相互融合而成为统一体的程度,黑格尔对艺术进行研究。黑格尔不追随艺术现象,不对它们作经验分析,而是通过特殊性揭示普遍性,把特殊性看作为普遍性的表现形式。这样,美学是通过哲学概括来研究艺术材料的,它不同于艺术学。
从艺术的真凭实感中产生对艺术的科学认识,是艺术学研究方法。莱辛的《拉奥孔》是具体分析艺术作品以阐述对艺术的科学认识的范例,它是一部美学名著,它更是一部艺术学著作。它和德国的艺术实践密切联系。在17世纪末和18世纪初,诗画的关系问题被提到艺术理论的前沿位置。英国的夏夫兹博里、斯彭司、艾迪生,法国的杜博、狄德罗,瑞士苏黎士派的布莱丁格和波特玛都讨论过这个问题。总的看法是:诗应该摹仿绘画,通过叙事解决表现的任务。18世纪中期德国学者如摩西•门德尔松也提出了诗画关系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中,温克尔曼就雕像拉奥孔和维吉尔史诗对拉奥孔的描绘进行了比较研究。莱辛利用了温克尔曼所开始的讨论,但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对诗画进行比较研究,而是通过这种研究阐述他对文学的对象、任务和表现手段的理解。莱辛不作抽象的理论探讨,而是通过实证研究得出诗的题材是动作的结论。这不是纯学术研究,而具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拉奥孔》的真谛是反对德国当时风行的诗,这种诗的特点是描述性和绘画性,它们是由宫廷风格的诗人、诗学家和戏剧家培育起来的。莱辛则要求文学表现德国社会的真实面貌,反映人民争取自由和民主的斗争,描绘人民被君主专制压抑的行动。莱辛的结论是从对艺术作品的经验分析中产生的,而不是从哲学概念推演出来的。
对艺术的美学研究和艺术学研究往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艺术学就是从美学中独立出来的。不过,对艺术的美学研究和艺术学研究在方法论倾向上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只有既区分对艺术的艺术学研究和美学研究,又区分艺术学研究和门类艺术学研究,艺术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才有存在的价值和广阔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