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的小男孩
小时候,家里在小镇上开了个服装店子,但是印象中,似乎是年年亏损,欠了很多债,往往借东家还西家,永远也还不清。所以,家里的生活永远都那么拮据。我和弟弟每个学期的学费都让父母感到头疼。那时的学费其实不高,才30多块钱一个学期。但是每到开学了,家里似乎就没钱了,不知道钱到哪里去了。
那年我11岁,读完了小学五年级。放暑假的时候,我决定跟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去卖冰棒,给自己挣学费。
我央求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小冰棒箱,开始了我人生中第一段“创业”经历。
那时的冰棒只有四个品种:白冰棒,绿豆冰棒,鲜奶雪糕,绿豆雪糕。白冰棒进价是5分一个,卖一毛钱;绿豆冰棒进价是6分一个,也是卖一毛钱;鲜奶雪糕和绿豆雪糕进价都是一毛钱一个,卖两毛。每天上午9点多的时候,吃完早饭,我就背着小冰棒箱去冰棍厂进货了。我一般第一次进货会进10个白冰棒,10个绿豆冰棒,5个雪糕。如果全部卖完,可以挣1.4元。我的小冰棒箱是塑料泡沫做的,非常轻巧,箱子里头底下铺一块毛巾,把冰棒堆砌在毛巾上,又把一块毛巾放在冰棒上,防止融化。走出冰棒厂,就开始沿着马路叫卖:冰棒豆子冰棒雪糕啊——冰棒豆子冰棒雪糕啊——
突然想起小时候唱的那首儿歌: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刚开始卖冰棒的时候,因为害羞,不敢大声叫卖,只是在马路上默默走着,东张西望,听到有人喊,哎,买一根。就停下来,卖给他一根。过了几天,胆子慢慢大了,也就敢叫了。
在路上大声叫卖的时候,经常会碰到班上的同学。小时候,我是一个非常害羞的男孩子,不敢跟女生交往。所以,如果在我卖冰棒的时候,看到班上的女同学,我就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停止叫卖,低着头,装作不看见,走过去了。可气的是,有些女同学看见我了,就叫我的名字,要买我的冰棒,我也无可奈何,只好犹犹豫豫走过去,卖给她一根。完了之后,拔腿就跑,心里祈祷,以后不要再叫我碰到她。
车站是最好卖的地方,那里人多。没来车的时候,在候车室里朝着等车的乘客叫卖。一旦来了车,马上跑到车下,仰着头朝着车里的乘客疯一样地叫喊:冰棒豆子冰棒雪糕啊——冰棒豆子冰棒雪糕啊——。这时的生意是最好的,车里的乘客纷纷探出头来买冰棒。递冰棒,收钱,找钱,忙得不亦乐乎。有时一箱冰棒马上就卖完了。来不及想其他的,又赶紧一路小跑,跑到二里地远的冰棒厂去进货。然后又走上二里地,回到车站来,等着下一班车来。
因为一辆车只停几分钟,所以有的无耻的乘客拿了冰棒后,装模做样地掏钱,掏了半天一分钱也没掏出来,眼看车就要开了,急得我在车下面大声喊:快点啦,车要开啦!好多乘客就凭这一招白白骗走了我的冰棒。
经常也会碰到下雨天。一下雨,生意就会非常不好,冰棒卖不出去,眼看着要融化了,就只好自己吃。好在我非常喜欢吃冰棒,平常生意好可舍不得吃上一个,吃快要融化的冰棒是冠冕堂皇,吃得心安理得。那时,比我小四岁的弟弟也经常跟着我去卖冰棒。冰棒快融化了,于是我哥俩就狂吃。
经常在烈日下往返奔波,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赚钱,多赚钱。赚了钱,学费就出来了,赚了钱,家里就会轻松许多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学会了吃苦,学会了节省,学会了体谅父母。每天把挣到的钱,都放进自己的储蓄罐,每天都数上几遍,心里充满了快乐。
那个暑假过去了。当时的班主任知道我卖冰棒的事,所以在新开学的课堂上问我,你卖冰棒挣了多少钱啊?我骄傲地回答:100块。班主任就不住地夸我。
是的,100块,足够我兄弟俩一整年的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