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找的到《废弃糖纸和未完的诗》的全文,这篇小说连载于花火杂志2008年04月A版 它的作者叫尘世流年

2020-08-16 情感 87阅读
废弃糖纸和未完的诗
一、游客是你,风景是我,无可避免,让你经过
我无法站得更高,去了望墙壁之外的景色。我只能静静地守着我的领域,期盼他会如期经过我的眼前。
游客是你,风景是我,无可避免,让你经过。
他叫何童。我叫游艾。他的家就住在我家楼上。因为在同一个旧楼里面,所以只要听到楼上铁门锁扣阖的声音,我就飞快地凑到窗边,伏在窗台边感受他走过面前时激起的风。他或者拿着篮球,或者拿着滑板,或者单手拎着松垮的背包,火急火燎地就经过了。我总是在期盼他和我偶遇的时候,他就会出现。颓墙的枯藤也会因此生机勃勃。
麦艾很瘦,精瘦精瘦的,她轻盈地翻过土灰散落的围墙,就像一只土拨鼠。她拼命往外面跑的时候,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她的惯性实在太小,整个身子像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那个人扶住了她,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当时是凌晨三点,深宵一片寂静。道完歉他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跑出来啊?
我的爸爸妈妈老是吵架,大半夜吵得我睡不着觉。麦艾告诉他。
哦——他长长地接应了一声。
那你呢?麦艾冷不防地问。
我?!他有点始料未及,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是不是又跟女孩子去约会了?她背着手躲到他身后。
她挑了挑眉毛,凑近他耳边说,你每次都会和不同的女生走到这个巷口,你女朋友可真多。
你……你怎么知道?宇童没有想到在他身旁还有一双眼睛像隐蔽的镜头,摄录下了他的一举一动。
你想知道吗?那好,明天周日,你陪我出去玩一天,我就告诉你。你就在这个巷口等我,明早九点。
宇童不推不就,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显然女孩已经把这个当作了默许。
她转身就走,只背对他挥了挥手,连蹦带跳地从木门走进屋里去了。宇童搬到这栋楼来还只有半年,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看到,麦艾家有一扇窗正对着这个巷口。
二、糖纸包裹着童话,窗框幽禁住落霞
每次早上我都会看到何童的步子迈得风生水起,吃着菠萝包赶去学校。如若时候早,他还会停下来,走过来问我,为什么每天早上都看见你坐在窗口?
我笑笑地说,我在呼吸晨间空气。
何童就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搁在窗台,拿去吃吧。然后风一般地走开了。水果糖每次几颗,每次几颗,慢慢也就积攒了下来。课间的时候,楼下的人都在做广播操。我就坐在教室里把那些糖果拨开来吃,甜度不纯正,甚至有一丝发苦。但是没有办法,何童用几枚糖果就贿赂了我的味觉和最敏感的胃。
把糖纸展开来,压在厚厚的词典里。我喜欢在糖纸上写下一串一串的断句。那些未经思索的诗句,如画如诗,填满了过期作废的情绪。
麦艾和宇童在巷口第三棵梧桐树下见了面,彼此不好意思地相视而笑。他们一起坐在地铁上,从首站坐到终站。车厢里弥漫着陌生人的气味。麦艾变得安静下来。她和宇童看着窗外连绵成线的灯牌陡然进入黑暗的隧道,窗玻璃倒映着彼此的脸容。
下了地铁,宇童说,我带你去淘碟吧,我常去的店子。
她就跟着宇童转街串巷,终于走到一个偏僻的唱片小店。黑色门牌上用喷漆喷着小店的名字THE V’S。宇童告诉她,店主名叫Veronica。店面里灯光调得懒洋洋,收银台放着一沓精美的牛皮纸袋和一个公仔形状的糖果罐。他们在成架成架的外国CD柜前翻找碟片。麦艾其实什么都不懂,但她看到宇童这么兴致勃勃,也就跟着慢热起来。
宇童挑选了一堆碟片,心满意足地走到收银台,扯了扯摇铃,有人从门帘后边出来了。她穿着鲜红色的棉质T恤,头发随意地就能挽出好看的髻,垂了两束散发搭在眼前。麦艾觉得用漂亮形容都还不够彻底,更确切的词是风情万种。她见了宇童,很自然地对他笑,像是相识已久。然后视线移到麦艾,宇童大方地把麦艾推到前边,说,她是麦艾。收了款,Veronica把唱片装进手工制牛皮纸袋交到麦艾手里,然后从糖罐里捞出了几粒糖果,塞给了麦艾。
快要结束一天的旅程时,宇童问麦艾,因为你的窗口正对着巷口,所以才看得见我吧。
你居然还真的相信了?!
难道不是吗?宇童满脸狐疑。
我是信口开河的。因为晚上蓄谋出去夜游被你撞上,一时又不好推脱,就编了个东西来转移视线。不过,我的直觉果然很灵,看来你真的有很多女朋友啊。麦艾笑得一脸狡猾。
宇童就这么被这个小了自己一截的女孩生生摆了一道。
三、其实,你不爱我,我才伟大。
我一个人在操场晃悠的时候总难免引起四周善意的注目。这于我已是一种习惯。和我不同的是,何童的周围总会汇聚炽热的目光。他的相貌属于卓尔不群的类型,五官清秀却又潜伏着强盛的野性。穿着也随意,球鞋长年都浮着一层灰。他的名字在各年级都耳熟能详,女生对他有朦胧的恋爱萌动,也常有女生在操场边看他打球或者在教室外来参观。
我比何童低一届,是他的众多学妹之一。虽然除了那个赠送糖果的交接仪式,我确也没有跟他更多的交集。但是,我莫名就觉得跟他有一丝隐秘的牵连。
宾蓝转学到我们学校来的时候,引起过一阵骚动。因为她实在太惹眼。高挑的身形,玲珑的身段,容貌是南方女生面相少有的分明和精致,几乎有浮雕的立体感。
学校是传播信息的最好场所,过不了多久,她的底细被一一揭开——祖籍新疆,母亲在香港教中文,父亲是加拿大某所大学里的教授。她之所以会到我们这里来,是因为过硬的教学质量和拥有口碑的优升率可以为她去国外铺下一条更为平顺的路。
她插班到了何童的班级,两个惹人注目的人交汇在了同一范畴,是带着点戏剧性的,这个开端已经埋伏了一个就绪的前戏。
从那次一起去买了唱片以后,宇童和麦艾就混得很熟。宇童喜欢打篮球,每到校际联赛的他都会出尽风头。而平常也会有女生带着刻意或故作无意的小心思,坐在塑胶椅子上看他。宇童也确有很多跟他关系很好的女生,他们并排坐在食堂吃饭,周末偶尔就相约外出。有时他出去玩,都会带着麦艾。当别人问起来,他说这是我妹妹。
麦艾记得关于兄妹的关系,曾经听过最伤人的一个句子是,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爱上一个人的机会。
残忍又不失慈悲。
那天宇童又和一个女生出去玩。他们玩摩天轮,过山车,垂直极限。所有的座位都是两人坐的,麦艾识趣地坐在他们的前面或后面。她的兴致不高昂,也不颓丧。宇童到小摊去买冰淇淋,麦艾和那女生一起坐在长椅上等,她笑得很恬,跟麦艾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都是无关痛痒的,不深入但也不遭人嫌厌。宇童买了两个甜筒远远地走过来,伸出手分别递给麦艾和那女生,女生甜甜地接下了,而麦艾一直不肯伸手。
你吃吧,我自己去买。她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跑过去自己买了一个,在阳光下啪啪地舔着绵密的甜味。宇童看着她,直到奶油融化滴落在手指上,才开始吃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分头回家。踩着余晖的殷红,宇童拍了拍麦艾的肩膀,你今天不高兴吗?
麦艾先不作答,好像赌气一样,可是表情又是软软的。这样才最让宇童为难。
过了许久,麦艾突兀地说,你是在利用我。
为什么这么说?宇童停住了脚步。
你跟这么多女孩约会,有我在你旁边做电灯泡,那些女生就没有理由指责你,无论你怎么诱导她们,最后都能全身而退。
这一层意思宇童自己都没有想到,或许想到过,但自己都不敢承认。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们其中的一个女生?
我就……就觉得大家都是朋友啊。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是你对朋友的喜欢。
宇童顿了半秒钟,好像没有。
她的表情就像花朵一样脆弱。你专耍虚晃,却让别人个个都中招。说着说着却又绽开了一朵笑靥,转变只在瞬息,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玩笑,这才缓解了脸部肌肉的紧张,也缓解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四、沉默假使都算种本领,我一定最安静
宾蓝作为异类的名气,慢慢地浮现出实质来。她的穿着越来越嚣艳,头发染成了暗红,甚至在寝室楼走廊里明目张胆地夹烟。因为超越寻常,便获得了破坏格局的自信。她喜欢何童的事也不知是告诉了谁,谁又再告诉了谁,总之很快便全校皆知。可是何童对她的示好没有任何表示。宾蓝的旁敲侧击全都只是外围热烈的擦边球。但舆论的力量不容忽视,很快每个人心里都默认了这种配对,两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如此般配。
我依然在门口等着何童经过,他依然会掏出糖果放在我的窗台。一般来说我都不大会跟他有对话,可那天我对他说,宾蓝挺漂亮的。
他有微微的出乎意料,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
再然后,我就会远远地看到宾蓝拿着早点等在何童必经的巷口。她本来就那么美,被清早微薄的晨光照映着就更甚。那副场景就像一面风景,看得我都有点眼晕。但是我一次都没有看到何童对她有所回应,仿佛当她是空气。
事情后续的发展是何童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甩了宾蓝一个耳光。我不知道宾蓝是怎样激怒了他,但我知道何童不是易怒的人,除非是忍无可忍,他不可能去那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这件事却再没有了下文,学校方面也冷调处理。但事情没那么快平息,传闻说是宾蓝对何童死缠烂打,还到处煽动自己与他真真假假、千丝万缕的传言。
这件事发生之后,再没有人敢去开宾蓝和何童的玩笑。还没到毕业,宾蓝就去了国外,我不知道她的计划是否有变,但那件事之后她明显受挫,在学校里那股气焰都收敛了许多。
宇童哥,我失恋了。麦艾软软地俯倒在宇童的背脊,轻声地说。他的脊梁直板板的,散发着微微的体温,熏热了麦艾的侧脸。
都没听你说恋爱,怎么就失恋了呢?
麦艾没有回答他,却突然发出了呜呜的歌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这才用呵护的口吻安慰她,然后他动了动肩膀,似乎正欲转身,可是麦艾轻轻地扭动身体给了一个暗示,示意他不要转身。于是他们就以这样的姿势凝固了一阵。她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他们如此,不带感情地矗立成一座雕塑。
其实我没有那么幼稚的。麦艾一边流眼泪,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
失恋是假的,但是眼泪是真的。她只是伺机找了一个推不翻的理由,能让她俯倒在他的背脊,静静地靠一阵子。
后来他陪了她去了江边,两个人坐在座椅上,都不看彼此,只是眼望着前方。江风轻柔地吹过,有汽船远远地驶过来。
你不必端视我,你的目光太直接,反而会让我无所适从。
我又在糖纸上写下这没头没尾的句子。周日的中午我听见楼上“咣当”一声响动,何童果然如约而至,他穿着板鞋走在湿答答的弄堂小路上,正午的太阳也会升到中央给他助兴。我看见一个女生站在巷口,不同于对待宾蓝的漠视,他径直朝这个女生走过去。他接过她的背包,两个人的背影一起隐现在耀眼的光线下,直到化为远方的光点。
早在何童没有下楼的时候,我已经细细地端详过那女生了。许是宾蓝实在太出色,她的姿色略显庸常。躲过一个宾蓝那样的桃花劫,何童还是会落进另一场桃花运。后来我知道那个女生是何童隔壁班上的,叫连雯。宾蓝离开后不久,她就心照不宣地和何童成了一对。
何童女朋友的位置,宾蓝那种清丽可人的女生半点都争取不到,连雯担正起来却不费吹灰。有人因此特地跑到她的班上去一睹芳容,但结果往往是失望大于期望。毕竟,宾蓝的失守已经给这个位置加码了太高的标尺。
当我看见何童和连雯在巷口亲吻的时候,我比他们更加焦灼。此时我成了一个偷窥者,把窗帘拉到只余下一条缝。何童渐渐地向她凑近,再凑近,我的心跳也随着这节奏无声震颤,屏住呼吸,深怕发出一丝声响就暴露了这微弱的注目。窗帘的一角被风吹得袅袅飘动,好像脉搏一样无法静止。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我的脸也愈烧愈烫。直到他的唇轻触了她的唇,绵软地,清淡地沉溺,我心里竟有一块石头落下,跌碎了一地,卡在身体里又痛又痒。毋庸置疑,那副画面是极美的,但我只希望侧边的风能再吹大一点,刮走我心里的碎石,驱散我脸上的热度。
五、我只想拆毁你的国度,来建筑我的城池
原来一阵子真的只能是短暂的。当Veronica和宇童同时出现在麦艾面前时,一切答案已经揭晓。原来她在按兵不动的时候已经失守了。失守了当然也要守,她撑着尴尬的笑看着他们,嘴角的弧度好像再不能复原。她还在纠结一个得不到成立的问题,宇童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生。
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上一个女生,但他却爱上了一个女人。
麦艾看着他们牵手、转身,消失在她的视野。这定局就像一根刺,细密而隐蔽地扎在了她的心口。
后来,宇童被人暴打的时候,麦艾站在偏僻的小巷子里,惊慌失措地抠着墙壁,她的喉咙像拉链扯得太快而卡住一样,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浊重的喘息涌出来。那是本能的一种反应,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暴行发生,脚跟都发软。那一帮人拎着宇童的衣领,抡起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向他的脸,然后把他狠狠地摔推到墙角,宇童滑落下去,他们一起冲上去对他轮番踩踢。纷乱的腿脚中,麦艾恍惚地看见宇童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可是没有一丝求饶。
那群人打够了以后才骂咧咧地走远。麦艾这才冲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的嘴角还流着血,衣服上沾着灰土,人已经打得不成样子。麦艾身体里好像拧了一根发条,紧得她流不出泪也喊不出声。沉默了半晌,才哭喊着,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我常常躺在床上,就着窗外的月色,盯着墙壁上的剪影发呆。我的脑海里上演了千出万出戏剧,到最后我都快不记得我到底是不是还活在哪一出臆想里。那天,我却也真的看见了连雯和何童进了同一个寝室。就在六楼走廊的最远一间。
然后我看见几个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板着的面孔就像没有泡开的干燥苦丁。连雯和何童跟着从里面走出来,神色都有些发窘和狼狈。
从此这个事件在辐射而出的范围内传得沸沸扬扬,谁都不知道寝室里发生了什么,于是谁都可以添油加醋、夸大其辞。走廊里带着腥臊气味的传言像台风席卷起漫天的是非。从那以后,何童和连雯同时发生了变化,一个不再出类拔萃,好像一面旗帜的倒塌。一个走路都只敢低着头,恨不得贴墙而过。
我想我不愿承认我的行径是出于嫉妒。我把何童和连雯共处一室的秘密以匿名信的形式偷偷塞进了老师办公室的门缝,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看见连雯和何童在同一个寝室里,场面不堪入目。
其实我什么都不能看到,我就信口编造了一个预设的罪名。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他们好像是真的并排躺在床铺上被抓到。
半个月后,何童还是知道了是我告的密。他在走廊上拦住我,劈头就问,你为什么要告诉老师,你知道我和连雯都快在学校呆不下去了吗?
我哑口无言。
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没有害你,真的没有害你……我受惊地重复着这句话,不停地后退、再后退。
我的整个世界都倾斜了。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四级台阶直接让我撞在了墙上,我还来不及感知痛觉,就像失心疯一样匍匐在墙边嚎啕。老师叫了好几个大块头的男生背着我去了医院,在混乱中我被背在了一个人的肩上,远远看见何童矗立在我的对面,面如冰霜,那张脸在晃动中幻化成了冷酷的石樽。
医生给我的伤口包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布。我整个人就像石化一样呆坐在病床,药水染在伤口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心里的疼痛到达了一定的限度,肉体的痛感便会自动退避。
从那之后,何童开始漠视着从我窗前而过,偶尔还会带有敌意地瞟过来几眼。他再也不会塞给我几颗糖了。原来我和他的交情如此之浅,连决裂都无需任何繁冗情节。
连雯因为这件事常常遭人指点,议论纷纷如同压挤的乌云。一个女孩根本就受不起这样的耻辱。她的父母亲自带她来办了转学手续。我躲在目送她的人群里看她精神萎靡地离开,风吹起她的袖子时,她手腕上包着一圈纱布。
童执起石头掷向我的窗户时是半夜,咣当一声厉响,像刀刃生生把夜幕的清静划开了裂口。我呆呆地看着突然投射进来的月光,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但显然不是因为惊吓。妈妈闻声冲了进来,先紧紧地抱着我,再奔到窗边朝下张望。而我定视着暗影从墙的这边一直流窜到那边,好像揣摩着我的躁乱心跳。
宇童疗伤的时候,麦艾一直守在他旁边,帮他上药、换药。因为伤势太重,宇童都不敢去学校,也不敢叫父母知道,只寄宿在条件简陋的小旅店里。
事发以来一直隐身的Veronica居然出现了,麦艾趁午休的时间过来给宇童送便当,与她正好撞上。
当时宇童和Veronica相对站着,而麦艾严严实实挡在他们中间。你来干什么?麦艾直接质问她。
我来看看他。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麦艾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宇童拦了拦她,说,麦艾,别这样。
麦艾气愤地说,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然后她转过身,指着Veronica说,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他被人打到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他好不容易快好了,你又来找他是什么意思?
请你冷静一点。我很感谢你照顾他,但这是我和宇童之间的事情。Veronica的似笑非笑让麦艾心里像扎了一根刺。
你这个为了钱连自己都出卖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招惹他?这曾经是他们话题里触碰不得的禁忌,如今却被麦艾吼着说了出来。
这是宇童和麦艾之间触碰不得的话题:Veronica从20岁起就跟着一个有钱的男人。那男人给了她舒适的房屋,也给了她自得其乐的小店。在骨子里她是像猫一样的女人,吸引着宇童步步沉迷她的世界。那个世界,像一座玻璃花房,既神秘又危险。Veronica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也不是没有婉拒过他。但宇童如此自信,自视自己的眼界与同龄人截然不同,便能异常英勇地接受任何代价。
麦艾话音刚落,宇童的耳光就扫过了她的脸庞。下手并不重,但还是打得麦艾脑子里混沌一片,心脏底部的血直冲她脑门。
她咬了咬嘴唇,眼泪却还是夺眶而出,宇童,你非要死在她手上你才甘心吗?!
她疯了一样冲出去,在大街上狂奔起来。跨过台阶时她的腿突然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身体像散架的机器,两只手只能支在地上,撑起身子不倒下去,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地流。
宇童来看她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她三天都没有去上学,以腿伤为借口闷在家里疗心里的伤。宇童默默走到她的床头,坐下来,轻声地说,对不起,麦艾,那天我……
他一开口说话,她的眼泪就又开始流了,她哽咽地说,其实我不想要你看着我流泪的。
宇童点点头,站起来拿起纸巾给她擦泪。
宇童,其实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一点都不想。当你跟那些女孩们约会的时候,我扮无谓、扮成熟,只是害怕让你看出我的难过……当你说你喜欢Veronica的时候,我的唯一一点希望就被被你杀灭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Veronica的吗?宇童说。
麦艾摇摇头。
有一天她主动到校门口来找我,然后我就跟着她去了她的唱片店。那个地方就像有魔力吸引着我。我成了那里的常客。后来我发现吸引我的,不是音乐也不是那个店铺,仅仅因为Veronica这个人,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她。那天我去她店里,正巧碰上了那个男人,我就拉着她跟他理论,就这样埋下了祸根。那天她来看我,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为什么她当初会来找我。
为什么?
我的父母在我懂事前就离了婚,我和爸爸一起生活,妈妈带着姐姐去了外地。Veronica是我姐姐,她在继父的家里一直都过得不好,就逃了出来,回到这里。她碍于她现在的处境一直都不敢跟我相认,直到事情不可收拾,她才把真相告诉我。
故事就在这一秒钟,峰回路转。
宇童接着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我之所以爱上她,也许真的是因为那一丝冥冥的血缘。
麦艾愣愣地看了宇童半晌,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细而轻微地说,如果我说要你现在带我走,可以吗?
宇童点了点头,说,好啊。
宇童那最后一声轻快的应允还依稀响在耳际,我的梦就惊醒了。梦都是反的。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好像丢失掉了最重要的东西,心凿开了一个洞,漏着风。我失神地去追想、去寻找,缺失感地压在我的心上,重若千钧。
宇童和麦艾的故事,一直都是我编织的一个梦,把我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都寄放在里面。他们的隔阂曾经隐藏了我的心事,麦艾的眼泪曾经浸染着我的悲伤,但他们的圆满却终于让我无处藏身。
我只想拆毁你的国度,来建筑我的城池。而那圈地为王的,其实还是你。
我在最后一张糖纸上写下这段话时,何童正好从我窗前走过。我是真的想向他道歉,所以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喊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我。
我把糖纸一张张拿出来码在窗台上,说,这都是你给我的糖,我把糖纸储了下来,上面都写了东西……
他瞟了我一眼,你有病啊。然后他凑近我的耳边,轻蔑地说,你知道吗?你的心理就跟你的人一样扭曲。他扯过这一堆糖纸,把它们撕成碎片,手一扬,撒在我面前,风一吹,全都散了。没有写完的诗歌彻底毁弃和遗失。
我一直以一种逃避和虚幻的方式,在缔造我与何童在真实生活里的特殊纠结。
那是因为我的生活领域实在太狭窄,我逃不过客厅到卧室的方圆几米,我的飞翔也高不过驮着我的肩膀。其实我真的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因为幼年患病而终生都要坐在轮椅上生活,会不会真的有可能,哪怕是微乎其微,何童会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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