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是30年代现实主义创作的代表作,写于1936—1937年。小说通过一个洋车夫的苦难史,描绘了旧世界如何把一个正直、好强、好体面、自食其力的洋车夫从肉体到灵魂加以毁灭的过程。
祥子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是作者着墨最多的人物。他的经历与近代农村破产而成批涌进城市的赤贫农民相似,因而颇具代表性。在祥子的不幸遭遇中,作者突出了对他的性格刻画,体现了强有力的悲剧意味,这是通过主人公“精神向上——不甘失败——自甘堕落”的命运三部曲展开的:
小说开头,祥子初到北平,怀抱着寻求新的生路的希望,开始了他的个人奋斗史。他就像一棵从乡野的泥土中生长起来的“树”“健壮、沉默、 而又有生气”,简直就是向往的象征。(P3、4)他年轻力壮,善良正直,乐于帮助与他命运相同的穷人。他坚韧,顽强,风里雨里的咬着牙,饭里茶了的苦,他把买车当成“志愿、希望,甚至宗教”近乎狂热的去实现这一目标,用孤独挣扎编织着美丽的梦想。他自信、自尊,鄙视一般洋车夫的沦落。这时候的祥子,“事业”是红火的,形象是可爱的,作者对他也不吝赞赏之辞。
在小说展开部分祥子连遭厄运。这主要表现在事业上的买车与个人生活的娶妻两方面,就前一方面来说,是他积极的、千方百计的追求,后一方面则令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然而命运的安排去是他追求的(车)不可得,他躲避的(妻)被强加。祥子历经三年的艰苦,终于买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车,却在短短的几天后被大兵抢走,自己也被抓走作苦力。在千方百计地逃出来后,有被虎妞引诱,开始时祥子“疑惑、羞愧、难过,并且觉得有点危险”可她却唤醒了祥子的沉睡情欲。乃至虎妞假装怀孕逼其成亲,祥子真正成了泻欲的工具,他的整个生命只是一种委屈,不仅受虎妞的性欺压,而且还要手她经济上的钳制,独立人格由此受到了贬低,只好压抑正常人的人性和需求。尽管如此,可祥子却不甘俯首认输。他在可能的范围内,对虎妞强加于他的性纠缠作了一定程度的反抗、挣扎,还迫使虎妞为他买了一辆车,即使他以近陷入了虎妞的圈套,但他仍不改自己作一个独立劳动者的初衷,不愿依靠虎妞的经济优势,在老婆手里讨饭吃,更不愿受她的钳制。所有这些,都表明祥子在命运的捉弄面前不甘失败,竭力挣扎和抗者的生活姿态。至此,祥子的形象仍是令人其敬的,作者抱的也是悲悯的态度。
当虎妞难产而死,祥子为葬妻不得不卖掉车子,此生已不复再有希望买车,又得知自己的意中人小福子也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祥子终于不堪这最后的沉重打击,他绝望了,跌到了,再也没能站起来。长久以来潜藏在他人性下的野性、兽性恶性发作,原先的那股正气没有了,他吃,他喝,他嫖,他赌,他狡猾,他耍赖打架、占便宜,为了五十个大洋告密出卖他人性命,甚至连他原来作为立身之本的拉车,他也讨厌了。他形容猥琐,举止肮脏,如同行尸走肉。残酷的现实扭曲了他的性格,吞噬了这个一度有着强大生存能力的个人奋斗者。在把这一切归罪于万恶的旧社会、恶势力的同时,老舍的笔也毫不留情的对祥子得自甘堕落给予了尖锐的批判。作者清醒地看到,祥子的自甘堕落,不仅在于外在的社会压迫,还在于内在的自渎心理。这正是老舍作为大手笔的过人之处。惟其如此,祥子的命运悲剧才具有警世的力量。
祥子由一个勤劳质朴的劳动者堕落成一个自私、不幸的社会病态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是一个浸透了血泪的悲剧。
从客观来说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把人变成鬼的旧社会的压迫。祥子想自己买一辆人力车的愿望,正像农民梦想拥有土地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独立劳动者的最低愿望,然而这一正当的愿望在那个社会里却似乎成了奢望。祥子历尽艰辛,饱尝委屈,三起三落,欲独立自主,而终不可得,祥子只能成为这个病态社会的产儿 。他不可能以个人的力量与这个黑暗的社会抗衡,而这个社会却把他从人变成了鬼——个人主义的末路鬼。二是虎妞的诱骗。祥子和虎妞的的生活理想存在着尖锐的冲突,他们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强扭的瓜”,有的只是虎妞对于祥子的性欲要求,对于祥子来说,虎妞的纠缠是一种灾难,这是一个资产者的丑女引诱和腐蚀,无偿阶级强男的悲剧。就作品的深层蕴意来看,祥子与虎妞比祥子与骆驼更具有重要性。在造成祥子命运悲剧的过程中,虎妞的介入无疑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作者还从祥子自身发掘其悲剧的主观方面因素,写出了生活对他的限制,揭示他思想上的局限性和心理性格上的弱点。祥子与生俱来的小农意识和狭隘眼光,尤其是他个人奋斗的思想,是造成他悲剧主观因素中最根本的一点。祥子的悲剧是对个人奋斗道路的彻底否定,其次祥子个人性格上、心理上的弱点,在各种打击面前,滋生的自暴自弃,在把握自己上缺乏足够的自制力。在虎妞影响下他的生活态度的某些转变,也是他走向深渊的原因之一。祥子的悲剧是强者沉沦的悲剧,是性格和命运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