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蓝图”
从2008年开始的世界金融危机，使马克思热起来。《资本论》在许多国家和地区热销。许多人包括一些西方治学态度严谨的学者，也在重新研究和认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问题。更多的人对资本主义的前途失去信心。至于各种流派的马克思主义，尽管有许多人不赞同列宁、斯大林的共产主义理论和实践（他们称之谓“苏联模式”），但是，他们对马克思勾画的未来共产主义“蓝图”还是充满了幢景和希望，甚至是深信不疑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趋同论”、资本主义“和平长入共产主义”等理论重又引起人们的兴趣。世界知名学者、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经济学家郑永年就认为，这次金融危机使美国发展社会主义，欧洲更加社会主义化。（《参考消息》2008－10－14第16版文章）
其实，这是人们的一些表层的、片面的、近视的认识。
不可否认，马克思是一个伟人，是一个天才,是具有罕见心智能力的卓越的杰出的人。马克思的历史作用是巨大的。马克思的学说以其博大精深而著称，几乎涉及的社会科学的方方面面。他的全部理论都是建立在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状况材料的严格分析、梳理上。他的思维方法更是有普遍意义,尤其是他创立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更有普遍意义。因此，他的理论不仅得到了广大的无产阶级群众和无产阶级的革命家的拥戴，成为无产阶级求解放的思想武器，同时也得到了许多正直、治学态度严谨的资产阶级学者和政治家的不同程度的肯定。他的智慧和贡献是全球性的。他的《资本论》，在当代仍有其科学价值，这是他留给后人的重要的宝贵的思想财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和资本家的许多认识和论述在现在看来也是正确或基本正确的：例如，他令人信服地证明了资本主义的掠夺性。资本家会为了300％的利润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去犯罪。 他所提出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并非空想，是建立在对当时社会现实的严格的客观分析的基础之上的。这成为他整个学说的基础和精华。
但是，由于他生活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社会开始不久的历史时期，他的学说全部是建立在这个历史根基之上的，因而，他的学说又不能不有那个时代给他带来的局限。在马克思面前，现在有两种人的态度是十分错误的，一种是彻底否定，而另一种则是顶礼膜拜。这二者的错误都在于他们的片面性和绝对化。对马克思的学说，要像对历史上任何学说一样，应该认真的清理和梳理，吸收其精华，扬弃其糟粕。本节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的“蓝图”进行的一些分析和梳理，即出于此种考虑。
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内容是很丰富的。但是，如果简言之，其实就是两大部分，一是人类未来社会的发展必然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并大致提出了共产主义社会的“蓝图”；二是如何能够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也就是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条件、方法和道路。如同有人概括的那样，马克思提出了未来社会的“蓝图”和如何进入这个“蓝图”的‘“路径”。
这里，我们对进入“蓝图”的路径且不讨论。单就 “蓝图”本身作些分析和梳理。有些西方的学者早就把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蓝图”定位为乌托邦 。可是他们并没有作出令人信服的分析。因此，在一些不同的社会主义的流派中，仍然认定马克思提出的共产主义“蓝图”是正确的或基本正确的，有的还从当前社会出现的新情况出发，对马克思的未来 “蓝图”进行补充和修订。例如，法国共产党是这样阐述共产主义社会的：他们认为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将具有以下特征：①共产主义是深层次高水平发展的社会阶段，它反对现时的政治格局和政治强权，要求变革现行的监督组织和机构。②共产主义是替代资本主义金融市场的控制逻辑，走向强大和高效的社会。③共产主义是女权主义的，保护妇女的人身自由、就业、财产、避孕等权益，反对男性中心控制权。④共产主义的经济是生态经济，环境保护是其组成部分。⑤共产主义是人类持久和平的社会，是在社会学意义上的尊重人性。⑥共产主义是改变了经济鸿沟的中产阶层文明的社会，是人们共同富裕的状态。⑦共产主义是自由和公正的社会，在这种社会中，今天被资本主义威胁着的人们，将会成为未来社会的中心，这也是人类进步的最高点。（聂运麟等著 《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北京 2007 第150页）
可见，如何正确认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的“蓝图”，这是研究社会发展史不能回避的一个关键问题。须要展开深入讨论。这里有这样一些问题：即资本主义灭亡之后是不是一定就是共产主义？“蓝图”的基本内容是乌托邦还是人类可以到达的最终目标？为什么说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蓝图”也是乌托邦？等等。
“乌托邦”既是“福地乐土”又是“乌有之乡”。西方学者在使用这个概念时，大都采用后一含义，忽视前一含义。而我们有许多人，又强调其前者的含义，而忽略后者。（前不久报导，有人竟将自己心爱的游艇命名为“乌托邦”，可见，人们对它的正确含意并不大清楚）它的真正的含义应该是：既是一个 福地乐土，又是世界现在没有的，将来也不会有的地方。这里涉及对“乌有之乡”的解读。“ ‘乌有之乡’是世界上没有的地方，那么以后会不会有？”这样一个重要问题。这实际上，这是一个整体，决不能把它理解为“虽然现在没有，将来可以有”这样一个概念。事实上，现在一些人，特别是有些马克思主义者，就是这样理解的。这是违背乌托邦的原意的。
第一节 马克思主义及其共产主义“蓝图”产生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不久的历史时期
一、关于资本主义的“寿命期”和阶段性问题
现在一些研究资本主义的论著，不同程度的 忽视了两个问题。一是资本主义的寿命问题，一是资本主义的历史发展阶段性问题。这是两个相互联系的问题。马克思、列宁以及其它一切马克思学派的理论，都是直接地或间接的涉及到对资本主义的“寿命期”问题和资本主义社会的阶段性问题的认识，他们的理论也是建立在自己对这两个问题的理解上。因此，我们有必要对这两个问题进行一下简单的、也必须是明确的认识。
任何事物都有平均寿命期。从哲学上讲，世界上任何事物从矛盾斗争的发生、发展到结束，都有一个“时间过程”，也可以说是“事物的寿命期”。这个过程的长短，不同事物是不一样的。庄稼的生长周期是一年，蚊虫的寿命期仅一天到几天，树木一般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一般的人类的平均寿命现在是七八十年左右（个别者也只在百岁左右），鸡鸭鹅狗，牛马驴骡等家禽家畜动物，也都有自己的寿命周期。同样，人类社会作为一种社会形态，也有自己的“生命发展周期”，即寿命期。人类社会的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是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每一个历史阶段的时间都不是以一百年和几百年作周期的，而是上千年到几千年。马克思把从有文字记载以来的人类历史社会的发展分为五个历史阶段。从已经结束或基本结束了的三个社会历史阶段看（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这三种社会的残余形态在非洲和南美洲的某些地方还存在，但已不是当前世界社会发展的主流），每个历史阶段，至少要一千年至两三千年。而奴隶社会要比有文字记载的原始社会时间长，封建社会又比奴隶社会时间长。这就是说，先进的社会历史阶段代替落后的社会历史阶段，总要比它前面的社会历史阶段长。资本主义社会是比封建社会和奴隶社会更先进得多社会，肯定要比以往的任何社会都长，这就是说 ，它不能少于短于封建社会的历史。封建社会从世界范围看，一般在两三千年甚至更长，那么，退一步讲，资本主义社会即使不比封建社会和奴隶社会长，也要一两千年，如果比封建社会长的话，至少也要两三千年，也可能是三五千年甚至更长。退一步而言，就是按最短的历史阶段说 ，也不至于会少于一千年吧！我们这样作不是给资本主义算命，仅仅是按社会形态的“寿命期”作的一个不太精确的推论。这种推论，是以其它三个已经结束了的社会发展历史阶段的“寿命期”作为参照系数的。资本主义既然是个历史阶段，就不能完全违背这个发展的时间规律。资本主义社会既不是“永恒的社会”，当前也不是“腐朽的”没落的、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前夜”的社会。我们这样作，不是为资本主义辩护，仅仅是正视客观事物固有的本性而已。资本主义制度的完全确立如果从1789年法国爆发的资产阶级大革命算起到现在也不过二百多年的历史（这之前的英国十七世纪初的革命到法国的革命这段时间只能算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期）。如果按照一般社会发展的“寿命期”算，它至少还要有上千年甚至是几千年的“寿命”。
同这个“寿命期”相联系的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阶段分期问题。列宁把资本主义分成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和帝国主义阶段，认为帝国主义阶段是垄断的、腐朽的、没落的资本主义，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前夜。列宁这样对资本主义分期，明显的是建立 在资本主义社会不会有很长的历史这样一个认识。历史的发展证明列宁的分法是错了。现在一些人，又把当前的资本主义称之为金融资本主义，还有的称后帝国主义、后资本主义等等。这些种种分法，对人们认识和研究当前资本主义社会有一定的作用，但是，严格点说，这仅仅是按资本的表现形态的一种分法，它并没有从“寿命期”这个视角正确反映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真实阶段。上述对资本主义分期的研究方法其实都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社会不是很长的历史时期”这样一个思维定式基点上。因此，这种分法，很难说它是正确地（现在自然也无法证明其正确性）。 那么，究竟应该如何对社会形态进行分期呢？人类通常将自己的生命历程分为婴幼儿期、青年期、壮年期、老年期。动植物的生命期也大致是这样分的。对社会形态历史的分期无疑也应该按事物的“寿命期”本身的客观自然发展阶段来分，即按事物的生命成长的自然周期来分，这才是科学的，才能反映社会发展阶段的本质。也就是说，一般的也应按婴幼期（早期）、成长期、鼎盛期、没落期这样来区分才合乎社会形态发展本身的规律。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时代处于这个社会 “寿命期”的何种历史发展阶段？对人们很关心的这个问题，这不能由我们当代人自己来判断，而应由我们的后人的后人来作。可以说，我们现在处的社会时期，仅仅是资本主义历史时期漫漫长河中小小的一段，甚至仅仅是一个浪花。中国的一句古诗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身在庐山的人不会真正认识庐山的。处于清朝康熙乾隆年间的人自以为是“康乾盛世”，可我们后人才知道此时的清朝已经处于封建社会的末期。同样，我们身处当代社会，也无法全面、正确、深刻认识和把握当代社会的。我们自己对我们时代的认识总会受自身视野、利害关系等等多方面的影响和制约。对现在社会历史的本质的认识，只能在某些方面、局部的甚至是表面的。全面正确的认识，那是遥远的后人才能办得到的事情。历史的分期和评价，只有到了这个历史阶段真正结束的时候，由下一个历史阶段的人去认识和总结。这如同我们现在的人对以前封建社会、奴隶社会的认识那样。我们以前对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分期法即是如此。我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分期亦是如此。如果我们按着前面叙述的方法对资本主义进行分期（即也分成早期、成长期、鼎盛期、衰落期），那么，马克思时期的资本主义不过是资本主义的早期，而现在的资本主义最多也不过是它的成长期，至于它的鼎盛期，是否快要到来或什么时候到来，这只有这个时期结束以后、我们后人的后人才有可能认识到。作为我们当代人，我们是没有能力预见到的，一切“未来学家”的预见，有多少科学成分，那是令人怀疑的。因此我们可以说马克思主义是资本主义早期的理论。资本主义的真正确立如果从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算起，到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发表的1848年才半个世纪，到今天也不过二百多年（如果从英国的产业革命算起，也不过三百多年）。按资本主义的自然“寿命期”，资本主义社会至少还要有一千年到几千年，在这漫漫历史长河中，还会有许多我们当代人无法想象到的变化。这是不言而喻的。资本主义社会以后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子，还是一个难以描绘的“蓝图”，社会的发展尚有许多 未知数。现在就预言几千年以后的社会制度一定是共产主义，并且又勾画了“蓝图”，显然缺乏必然性和唯一性。
二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蓝图”是针对于资本主义早期社会显露出的一些弊病和罪恶，从道义上提出的设想
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及其共产主义“蓝图”产生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不久 的历史时期，即资本主义社会的早期。这是一个基本事实。是我们科学认识和评价他的理论的一个不可须臾忽略的前提。他的理论不能不带有那个时期的特点和局限性。这不是贬低马克思，而是实事求是。陈胜在秦朝末年的农民大起义中说：“帝王宁有种呼”，这是历史上第一个批判“天赋人权”的人，他的意义是不言自明的。但是，他毕竟是在封建社会初期的人，他的理论也仅限于此而已。我们不能要求陈胜提出对封建社会更深刻更全面更科学地认识。同样，马克思生活的年代，资本主义在欧洲主要国家的确立仅仅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1789年的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到1848年《共产党宣言》发表，仅仅五十年，从英国的产业革命也不过二百年），这同以后资本主义社会的飞速发展看，仅仅是开始，资本主义社会还处于早期。资本主义的许多矛盾并没有充分暴露和出现，许多更本质的东西（包含先进性、进步性和弊病、罪恶两个方面）还不能全部被人们认识。马克思针对资本主义社会早期的显露的一些问题，提出了未来社会的走向和“蓝图”，这种离未来社会的太遥远太遥远预言，随着资本主义的飞速发展，逐渐显露出其幻想的成分。世界资本主义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逝世以后不到一百年，发生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不曾想象到的巨大变化，无疑，随着科学技术的惊人的发展，以后的变化将会比以前更大、更让人们不可预料。在以后漫长而遥远的历史时期，资本主义社会的究竟还要发生那些巨大变化肯定有很多我们现在的人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出来的新情况，未来社会的发展有很多是现在的人们无法估计和预测的。任何未来学家，对太遥远的未来社会进行想象和预测，都不能保证不陷于幻想与猜度的泥坑。马克思对未来社会的构想，仅仅是根据资本主义社会早期发展的一些情况分析判断而来。这如同我们不能要求在秦汉时期的陈胜、吴广对封建社会有全面正确的认识那样，我们也不能要求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早期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认识完全正确和一些人说的“永恒”和“放之四海而皆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