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明 卖五器文本相声

2020-05-16 社会 75阅读
《卖五器》文本(马谢版本)
马: 您在这演出哪?
谢: 唉。今天是现场录音哪。
马: 哦,哦。劳驾我跟您打听打听。
谢: 什么事呀?
马: 这附近有没有法院哪?
谢: 找法院?
马: 啊!
谢: 干什么呀?
马: 我打算告状!
谢: 告状?您告谁呀?
马: 我告我自己!
谢: 有自己告自己的吗?
马: 不是,我不是告自己。我告你。
谢: 唉?我招你了?
马: 我也不是告你。那个我告……哎,你说我告谁呀?
谢: 我知道你告谁呀?什么事你就告状?
马: 反正是有人欺负我呀。受了欺负了,我能不诉诉这苦,我不告状吗?啊?这事要搁你身上了,你受人欺负了,你能不告状吗?
谢: 念叨念叨怎么回事。
马: 怎么回事呀?我都不愿意提。我要一提起来这事,(哭)我这心里就……我这心里……(在谢:身上蹭眼泪)……就……呜……
谢: 干嘛呢你这是?
马: 我心里委屈我擦眼泪。
谢: 擦?这是擦眼泪?上我这擦来了?
马: 啊!
谢: 擦你自己那脸哪!
马: 擦我自己的脸?哪个脸是我的?
谢: 哎呀?好嘛!连脸都找不着了。这脸就是你的。
马: 哪个?
谢: 这个!
马: 哦哦!这个脸就是我的?那这个哪?
谢: 这?这不是我的嘛!
马: 哦,这个脸就是您的?这个全是您的?
谢: 废话!这脸是我的,这鼻子都找人借的?全是我的呀!
马: 擦眼泪得擦我自己的眼。人不伤心不落泪呀。
谢: 嗯。
马: 我要一提起这事来,我心里就憋闷得慌。
谢: 咳!您瞧这事。
马: 我就想哭。
谢: 什么事你也得想开喽!
马: 不行!我得哭出来!
谢: 别太伤心哪!
马: 不哭出来我难受。(哭)我的天啊!咳……咳……呕!
谢: 整个一个老娘儿们!
马: (哭)我心里不好受喂!咳……咳……
谢: 行了行了,嘿!
马: (哭)我心里……
谢: 行了!
马: 吓着我呀?
谢: 嗯。吓死你都不多!
马: 你干嘛你这是?
谢: 挺大的个子,站这儿哭天抹泪的,不嫌shún哪?
马: 怎么了?
谢: 什么事说出来呀!
马: 我跟谁说呀,谁都不同情我。
谢: 你在这儿跟我说说。
马: 跟您说说?行!跟您说说。
谢: 我听听什么事。
马: 我呀,看人家都赚钱,我也惦记赚点儿钱,做点买卖什么的。你说这行不行?
谢: 嘁!这当然可以了!你呀,起个照,只要有本钱就可以干。
马: 起个照?只要有本钱就能干买卖?
谢: 那当然了。
马: 本钱倒是有,就是少一点儿。
谢: 有多少哇?
马: 一共才两亿!
谢: 真不知足。我说,两亿那还少哇?
马: 不多,两一!
谢: 怎么个两亿?
马: 两个一分的!
谢: 刚够存自行车的。二分钱还做买卖呀?买空卖空,你这可犯法。
马: 对呀。咱知这犯法呀,咱能干这事吗?我得筹集资金去。借我哪儿借这么多去?我一想啊,我卖祖产。卖东西,变成了钱,当资本,做买卖,行不行?
谢: 行啊这个。
马: 这合法吧。
谢: 好好,行!
马: 对!卖东西。我祖上给我留下的,几间屋子,哪屋都是顶盖儿肥呀。一堂的好家具,我是一样不留——全卖!
谢: 唉!我说,这事我可得劝劝你。这做买卖有赚可还有赔呢。万一赔了怎么办?依我说,你卖一半儿,留一半儿。以后还得过呢。
马: 对。到家跟我媳妇一商量,我媳妇就跟我说了:“唉!这事我可得劝你两句。这做买卖有赚可还有赔呢。万一赔了怎么办?依我说,你卖一半儿,留一半儿。以后还得过呢。”
谢: 我说这话谁说的呀?
马: 我媳妇。就这词,一样。
谢: 您看连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马: 我说:“怎么着?怎么着?卖一半儿,留一半儿?哼!你这叫妇人之见。打算赚钱就得下本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样不留——全卖!”
谢: 卖!
马: 卖!
谢: 卖!
马: 找喝破烂儿的。
谢: 什么您呐?找喝破烂儿的?
马: 啊!
谢: 您这东西得拉到委托店卖去。
马: 哦!得拉到委托店卖去。
谢: 啊!
马: 你给拉去?
谢: 我管得着吗?
马: 还是的。站在旁边,说漂亮话儿。
谢: 那也不能卖给喝破烂的!
马: 当然了。你说的那喝破烂的,敲大筐的?(学吆喝)“破烂的卖,有旧衣裳的卖,有酒瓶子的卖!”这个?
谢: 啊!
马: 北京也有,北京收破烂的这样吆喝:(学吆喝)“有破烂我买!有酒瓶子我买!”这个?
谢: 啊!
马: 这个他也买不起。咱这东西打算卖,得卖那个阔喝破烂的。
谢: 还有阔喝破烂的?
马: 啊!是呀。他们不是一个行当,不一个行当。知道吗?他不收破烂,专收什么古玩、玉器呀,什么旧家具呀,旧钟表哇,旧皮货呀。(学吆喝)就这个,这叫什么行当?
谢: 过去呀,这叫喝杂银儿的。
马: 对!喝杂银儿的。唉,卖给这样的人行不行?
谢: 那当然行了。
马: 卖他。
谢: 卖给他们行。
马: 一出门呀,呵,正碰上一个。
谢: 瞧这寸劲儿。
马: 这人你认识。
谢: 我还认识?
马: 你认识。
谢: 谁呀?
马: 侯三儿。
谢: 侯三儿?
马: 侯三儿呀!好喝酒,老醉么胧东,会摔跤,跤摔得好。外号“醉鬼侯三儿”。
谢: 哦!我知道知道。侯三哪?说相声侯耀文他三叔。
马: 对对对!侯耀文三叔,对,是他。卖给侯三儿行不行?
谢: 那当然行了。
马: 我说:“侯三儿!侯三儿!侯三儿!过来过来。卖你点儿东西呀!”他瞧不起我:“什么?你卖东西?卖给我?好!拿出来看看吧!”我说:“什么?拿出来?拿出来你要买不起呢?一样一样我再搬回去,累傻小子哪?自己看来呀。”“好!”进来了。进来之后,这屋瞧,那屋看,“这都卖呀?”“可不都卖吗!”“卖多少钱?”让我要价儿。
谢: 找他要哇!
马: 我这些东西,我要是卖一万块钱,您说多不多?
谢: 几间屋子顶盖儿肥的东西,卖一万块钱?不算多。
马: 我可没那么要,没敢要一万块。
谢: 怎么呐?
马: 我心里话,八千,八千块差不多。
谢: 八千就卖给他?
马: 等着钱用啊。咱打算卖,他打算买,痛痛快快的,厚厚道道,都给留点赚儿。
谢: 也没便宜外人。
马: 我说怎么着?我说价儿呀,我也别多说,你也别少给。咱是痛痛快快一句话。我这些东西,你给八块钱。
谢: 唉?不八千吗?
马: 你瞧,说错了。
谢: 嗬!倒霉嘛!
马: 这人要一倒霉,我告诉你,这嘴就不听使唤。(哭)想着挺好卖一万,找他要八千,一张嘴变八块了。
谢: 把千字落下了。
马: 我说怎么着?我说价儿呀,我也别多说,你也别少给。咱是痛痛快快一句话。我这些东西,你给八块钱。不是,你给八块钱。不是,你呀给八块钱。不是,我就要八块钱。
谢: 还是八块钱。
马: 改了四回,愣没改过来。
谢: 这不该着倒霉嘛。
马: 您猜这侯三儿怎么样?
谢: 这?这还怎么样?掏八块钱,拉东西!
马: 不要!嫌贵!“都什么呀就八块钱哪?好家伙,这哪值那么多钱哪!”我说:“好好好!你不要,你走,走你的。我卖别人去。”他还不走:“我走干嘛呀?我给个价儿吧。”他给个价儿。
谢: 给价儿给多少钱?
马: 我说你给价儿多少钱?他才给这些钱。(出手掌)
谢: 这是多少?
马: 一个巴掌。
谢: 哦!要八块,给五块。
马: 五毛钱!
谢: 这叫活糟改啊!几间屋子顶盖儿肥的东西,给五毛钱?
马: 我说:“你可真行啊!真说得出口。真是的,就给五毛钱哪?什么?五毛,干脆!”
谢: ——不卖!
马: ——拿走!
谢: 卖了?
马: 谁卖了?
谢: 你说的。
马: 谁说卖了?
谢: 五毛,干脆——拿走!
马: 拿走?让他把五毛钱拿走。“留着你这五毛钱,东西还是我的,不卖!”
谢: 我说不能卖嘛。
马: 他一听,“怎么着?拿走?拿走就拿走。”掏出五毛钱,往那儿一扔,过去就拿东西。
谢: 啊?
马: 我能让他拿吗?
谢: 这可不行!
马: “别动别动!搁下搁下!哎呀!不卖!我不卖!” “你这个人儿,说卖你又不卖,你怎么意思?”一揪脖领子,往这边一带,底下一伸腿,吧唧——把我扔那儿了。
谢: 他练过摔交哇!
马: 我这样的在他手底下不如一只鸡呀。
谢: 你哪儿行啊?
马: 我这人主贵呀。我主贵就主在我这毛病上了。
谢: 什么毛病啊?
马: 一着急我就抽疯。
谢: 就这还主贵哪?
马: 当时我……(抽疯状)
谢: 死过去了。
马: 昏迷不醒,神智不清啊!
谢: 咳!
马: 俩多钟头我醒过来一瞧哇——唉呦!可要了我的亲命喽!
谢: 怎么了?
马: 这倒了霉、缺了德的醉鬼侯三儿,把我东西全弄走了。
谢: 唉呦!
马: 我醒了一瞧哇,这屋里是四壁皆空啊!地下就扔着那五毛钱。
谢: 啊。
马: 我捡起来一瞧哇——
谢: 怎么样?
马: 这五毛钱还短一角儿!
谢: 倒霉事都让他赶上了,您看。
马: 我这买卖也别做了,日子也别过了。我也不知他在哪儿住,我哪儿找去?(哭)
谢: 我说,你也别太伤心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有什么……(马:拽谢:)唉?
马: 别走!别走!你哪儿跑你?赔东西!
谢: 谁……
马: 赔东西。走不了,今天你走不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谢: 你松手行吗?
马: 松手你跑了怎么办?
谢: 这人!凭什么让我赔东西呀?
马: 我就找你!
谢: 这!我问问,卖东西时候有我吗?
马: 没你!
谢: 讲价儿时候我在场吗?
马: 你不在呀!
谢: 你凭什么找我赔东西呀?
马: 我就找你呀!
谢: 为什么呀?
马: 你们都一码事呀。
谢: 谁呀?
马: 你们都一码事!
谢: 谁一码事呀?
马: 这侯三儿是侯耀文的三叔对吗?你们一块儿的!(揪谢:)你赔我!
谢: 那没错!
马: 你跟侯耀文,把兄弟。
谢: 谁说你跟他把兄弟呀?
马: 反正都认识,你们都认识,我就找你。找你赔呀。
谢: 你呀,别着急。要说你这事儿,跟谁说了,听了都同情。
马: 是,是。
谢: 侯三儿他们家我认识,你要跟我好好说,我可以带你找他去。
马: 怎么着?
谢: 带你找他去。
马: 您带我找他去。
谢: 啊!
马: 唉呦!那我得谢谢您!
谢: 这有什么这个。
马: 您就算把我命给救了。常言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带我找他去,把我这东西给我要回来,我打心眼儿里感谢您。
谢: 咳。
马: 您就是我重生的儿女,再造的子孙。
谢: 什么词儿这是!
马: 我这是起誓呢。
谢: 什么起誓呀?那叫重生父母,再造爹娘。
马: 哦哦!对对。您要带我找他去,把东西要回来,我就是你重生父母,再造爹娘。
谢: 起誓这叫?
马: 不是,我一着急我就糊涂。
谢: 好,糊涂他也不吃亏。我是你重生父母!
马: 你是我……我是你……算了,咱呐干脆也别起誓了,起誓我也绕不过来。走咱现在就找他去,咱找他去,找他赔东西。
谢: 等会儿,你得说,你们家都有什么?侯三儿都拉走什么了?在这说说。
马: 都拉走了,一样没留哇。九间屋子满满当当,我也记不住啊!
谢: 那是。让你劝说说不了,拣那值钱的、主要的说几样。
马: 别的东西不要紧,我也不要哇。主要是五样儿传家之宝,无论如何得给我要回来。这五样儿传家之宝,您别说五毛钱哪,五百五千五万块钱,买不来我们家这五样宝贝,就是五器。
谢: 武器?刀哇?枪哪?
马: 刀枪干嘛呀?不是文武的武,一二三四五的五。五器,五样器具,就是铜、铁、瓷、锡、木——五器。
谢: 哦!铜、铁、瓷、锡、木。这我得问问,你们家这铜器是什么呢?
马: 要提起我们家这铜器来呀,(哭)一提起来呀,我就难过……
谢: 您瞧又来了。
马: 铜器多少年了!自大清国定鼎以来呀,万国来朝,都是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在咸丰年间,高丽国王进到大清国,两桌铜器。这两桌铜器进到北京,先要送到礼王府。当时是礼王爷权朝,礼王爷一瞧这两桌铜器,是天珍贵宝,万国难选,上等的东西,自己府里就留了一桌,那一桌进到皇上驾前。那时侯我曾祖父在礼王府里当差,礼王爷爱惜我曾祖父老成练达,忠实可靠,就在这桌铜器里头,拣了两样不要紧的东西,赏给我曾祖父。你说怎么办?王爷赏了,有心要吧,这是皇上家的东西;有心不要吧,又怕王爷怪罪。赶紧谢过王家千岁,把这两样东西拿回家去,可没敢摆着。
谢: 怎么哪?
马: 摆着就活不了哇。皇上家的东西,咱们家敢摆吗?就把他埋在我们家后的花园了。实指望后辈儿孙就吃这个就吃不了哇,到了光绪十二年,也不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御史言官知道了,御史言官在皇上驾前参奏了一本,说我家私藏贡宝,有欺君之罪,皇上龙颜大怒,派官兵到我们家查这东西。合算到了我们家,直接就奔后院,把这东西刨出来了。
谢: 您说这怎么知道的?
马: 准是家里人说出去的。
谢: 那可不是!
马: 把东西刨出来,把我曾祖父五花大绑,绑到三法司审问。您琢磨琢磨这三法司过堂,活得了吗?
谢: 哪三法司呀?
马: 大礼寺正卿、刑部尚书、督察院总宪。九堂会审,打了二年半的官司,(哭)要没有礼王府的人情托到了,早就死在里头了。就为这铜器呦!
谢: 什么铜器呀?
马: 就是两根儿茶壶梁儿。
谢: 茶壶梁儿呀?
马: 要光茶壶儿梁儿我要心疼我是茄子!
谢: 还有什么哪?
马: 还有俩螺丝疙瘩哪!
谢: 唉呦!那不是一码事嘛!
马: 咱这螺丝疙瘩跟一般的螺丝疙瘩不一样啊!
谢: 怎么哪?
马: 这螺丝疙瘩往那边一拧啊就上上了,往这边一拧啊就落下来了。
谢: 是螺丝疙瘩全那样。
马: 我这就那样。
谢: 那样?就这还新鲜?这铜器新鲜哪这个?
马: 我告诉你铜器值钱了吗?我说铜器值钱了吗?您没听明白?主要说的是铁器呀。
谢: 哦!那他们家这铁器值钱。
马: 我们家这铁器那是大清国造办处造出来的官铁呀,造办处出来官铁送到北京上驷院。上驷院就是皇上的御马圈。那时候我大舅爷在上驷院里充当马夫,半夜三更越墙而出,盗出两样儿铁器,要教皇上知道了,就有掉头之罪,就为这铁器!
谢: 什么铁器呀?
马: 半拉马掌!
谢: 好!破马掌呀?
马: 要光马掌我要心疼我是韭菜!
谢: 还有什么呢?
马: 还有一大钉子哪!
谢: 行了行了!就这还值钱哪这个?就这铁器?
马: 我心疼的不是铁器呀!
谢: 什么呀?
马: 是我们家这瓷器。
谢: 哦!瓷器。
马: 想当初我二祖父——就是我二爷爷。
谢: 知道。
马: 二祖父作过官,作过一任九江道。在九江官窑定烧出来的硬五彩,掉在地下是当当当当山响,摔不碎的好瓷器!
谢: 什么瓷器?
马: 半拉调羹脑袋!
谢: 破羹匙儿呀?
马: 要光调羹脑袋我要心疼我是黄瓜!
谢: 还有什么哪?
马: 那上边——
马:、谢: ——还有花儿哪!
谢: 我就知道这句!
马: 你怎么说了?
谢: 我不说你也得说!
马: 这我的词儿,你说了我怎么办?
谢: 什么你的词儿呀?就这花儿还值钱哪这个?
马: 值钱就值这花儿上了。
谢: 怎么哪?
马: 这花儿沾上水擦都擦不掉。
谢: 废话!那是烧上的都擦不掉。
马: 我这就不掉?
谢: 就这还值钱?还瓷器哪这个?
马: 瓷器当然是不值钱了,我家的锡器最值钱。
谢: 又锡器了?
马: 你懂吗?咳,你就说不上来,什么样的锡器好?你说不上来呀。
谢: 懂我不敢说懂,过去听人说过,浇碗儿锡那最好。
马: 对,不外行。在早原先那个年月,浇碗儿锡要超过银子的行市。我们家这锡器比浇碗儿锡要强之百倍。世界有五大洲。
谢: 哪五大洲?
马: 亚细亚洲、欧罗巴洲、南北美利加洲、澳大利亚洲、亚非利加洲,由打英国、美国、法国、德国、挪威、瑞典、瑞士欧西各国,选来上等的锡器,镜子面儿相仿,唰唰唰照得见人,搁在手上不压腕子,这种锡器!
谢: 什么锡器?
马: 一张烟卷儿纸!
谢: 唉好!锡纸!
马: 要光锡纸我要心疼我是萝卜!
谢: 还有什么?
马: 还一烟卷头儿哪!
谢: 烟头哇?
马: 多半截儿!
谢: 多半截儿也是烟头儿。
马: 前门的!
谢: 走!我说你贫不贫哪你?你要再哭我可揍你,挺大的个子,干嘛你这是?啊?哪样值钱?茶壶梁儿,破马掌,半拉羹匙儿,锡璃纸,也就这倒了霉的醉鬼侯三儿花五毛钱买这个?就你这个白给我都不要,我没地儿扔去,啊!
马: 我说这几样值钱了吗?我说这几样值钱了吗?啊?这都白饶的,白拿走,不算。主要卖的不是这几样呀。
谢: 卖什么呀?
马: 木器呀。木器!
谢: 木器?木器也好不了。
马: 哎呀要提起我们家这木器来,那可以说,我们家发家指它发家,发财指它发财。它显过圣,吓死过人。
谢: 这木器还吓死过人?
马: 唉!
谢: 那什么时候哇?
马: 在清朝,清朝末年。光绪年,义和团反清灭洋。在北京东城,有个西总布胡同,打死了德国钦差叫克林德。
谢: 到是知道这事。
马: 怒恼了八国联军就打破了北京城。北京一破,皇上就跑了。皇上跑了,西太后也跑了,文武大臣、保驾的、帮闲的、乱七八糟的全跑了。北京没人管了,这八国联军到了北京,你占东,我占西,他占南,他占北,整个给分了。当时我们家住家在前门外,前门大街,属于德国占领的地界。德国首将叫瓦德西呀,瓦德西带着兵查街,检查行人,是搜捕义和团。我们家也不哪儿那么些仇人,报告德国兵,愣说我们家私藏义和团。
谢: 你们家还藏义和团?
马: 没有哇!瓦德西一听啊,带着一百多名洋兵,到我们家来了。弓上弦,刀出鞘,枪口上着大刺刀,嗬,那个凶呦。到了我们家的前后院儿,都围上了。瓦德西带着兵进了院子,这屋瞧,那屋看,这屋搜,那屋找,找义和团哪有哇?找来找去,找到我们家东跨院儿的北屋了,到这屋一拉门,瓦德西往里一迈步,可了不得了。
谢: 怎么了?
马: 就看我们家这木器,就我们家这宝贝呀,在这屋搁着呐。这木器——唰!就这么一放光,光芒四射,当时——呕儿!吓死六个德国人。
谢: 吓……当场就吓死了?
马: 瓦德西一瞧,噌!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是狼狈而逃。打这儿起可倒好,他是也不查街了,也不搜义和团了。直盯后来各国和约签字的时候,唯有德国不签字。当时清朝的全权代表是李鸿章李中堂,一瞧德国不签字,这可慌了。“哎呀,瓦德西将军,为什么迟迟不签字呀?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没有提出来呀?”瓦德西说:“唉?非是我们不愿和约,只因在你们北京前门外有一家住户,他家有一件东西无故放光,吓死我国士兵,若有此物,德意志决不和约!”内务大臣慌忙跪倒:“启禀中堂,方才瓦德西将军所讲,确有其事。在我们北京前门外,前门大街有一家住户,姓马,叫马德禄。”
谢: 马德禄是谁呀?
马: 是我爷爷。“叫马德禄,他家有一件木器,只因年深日久,受了日精月华,已成宝物。并非无故放光。”瓦德西一听,怎么着?宝物?非要二次参观。
谢: 还要看看?
马: 非要仔细地看看。李鸿章没法子,带这各国公使、各界代表一起到我们家来了,到了我们家进了东跨院儿,可就瞧见那间北屋了。大伙问:“瓦德西将军,是这屋里不是呀?”瓦德西抬头这么一瞧哇……(惊吓状)
谢: 要下蛋!你这儿找窝哪是怎么着?
马: 吓的!
谢: 都吓得这样了?
马: 那是。盯到参观这木器的时候,您再看瓦德西,毕恭毕敬,跪在地下,俩手托着这木器,“哎呀!太好了!真是宝物哇!”他是赞不绝口,连声喝彩,拍案称奇,他哪儿见过这个呀?
谢: 那是。
马: 爱不释手,非要带回德国,给他们国王看看去。
谢: 让他带走了?
马: 哪儿能让他带走哇?他不送回来怎么办?我爷爷急得直掉眼泪,这是我们家的命呀。各界代表也纷纷哀告:“瓦德西将军,这件木器,乃是我大清国的国粹,有关华夏的历史。况且又是民间所藏,还是不宜带走。”瓦德西不干,非要带走。
谢: 那怎么办呐?
马: 各国公使臣联合画押做保,才让他把这件东西带到了德国,又在东西欧展览,游遍了四十多个国家,咱这东西一到哪儿,那是列队鼓乐相迎。(学河南坠子)
谢: 这河南坠子哪国都有。
马: 嗬!记者采访照相,各国家报纸登在了第一版,轰动了全世界。巴拿马赛会上得头等奖章,这才归还中国,送回我们家存了这么些年。就我们家这木器,真称得上是千金难买,万金不换的宝贝呦!
谢: 什么木器呀?
马: 半拉锅盖。
谢: 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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