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金融危机发生至今已多年,全球经济仍然复苏乏力,主要经济体走势分化,大宗商品价格反复波动,通货紧缩迹象更是雪上加霜。从历史规律上看,科技进步在经济周期转换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每次危机之后的真正恢复与新的增长支撑形成,均有待于科学技术水平、生产组织模式和效率等经济基础发生革命性突破。
2015年新年的钟声已经响过月余,但是世界经济并没有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知春天何以开启。确实,与以往危机不同,本轮金融危机发生至今已历7年,从最初的次贷危机到国际金融危机,这种多米诺模式,引起全球经济前所未有的分化,而且到目前为止,世界经济仍难言摆脱危机影响。从历史规律看,科技进步在经济周期转换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每次危机之后的真正恢复与新的增长支撑形成,有待于科学技术水平、生产组织模式和效率等经济基础发生革命性突破。
一
2014年世界经济发展继续分化,除美国外主要经济体多显疲态。从世界银行统计的数据来看,2013年全球GDP增长率为2.25%,这一数字本世纪以来仅高于2001、2002、2008、2009这4个年份,而这4年均是近两次经济或金融危机形成的谷底。从发达国家来看,2014年美国可能是唯一恢复较好的大型经济体;欧元区经济增长预计为0.8%,欧洲经济仍挣扎于零增长边缘,2014年三季度整体GDP增速环比折年率仅0.2%,法、意等国失业率都在10%以上,欧元区“火车头”德国也未能延续此前表现出的较强增长势头;日本经济高开低走,2014年二季度GDP环比折年率一度下滑7%,三季度继续技术性下滑,尽管日本连续推出量化宽松举措,但是国内生产总值仍然连续两个季度出现收缩。澳大利亚受大宗商品价格下滑影响,失业率一直在6%,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低于3%。新兴经济体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俄罗斯受到油价下滑和欧美制裁影响步入寒冬,全年卢布汇率下跌超过50%,通胀直逼10%,经济增长约1%。巴西、南非、印度尼西亚等新兴经济体也不同程度减速,甚至衰退。这一切都表明,全球经济原有运行模式难以为继,主要经济体之间始终未能形成历史上的“趋势一致性”增长局面,相反的是各国此起彼伏地一波又一波出现问题。
在全球经济运行格局出现明显分化的同时,最近区域性冲突不断爆发。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情况下,社会不稳定会进一步推升全球避险情绪,进一步阻碍经济复苏进程。
展望2015年,IMF认为世界经济面临强劲逆流,大幅下调全球经济增长预期,除美国外,全球各地的增长预期几乎全都下调。IMF认为全球2015年经济增长率仅为3.5%(去年10月预计为4%),其中,日本陷入技术性衰退,2015年经济增长率为0.6%,欧元区为1.2%,中国为6.8%,美国则达到3.6%。因此,包括欧元区、日本、俄罗斯、印度在内的经济体增速都将出现减缓,OPEC的贸易活动有所减少,长期增长放缓将对需求造成严重不利影响。
二
观察人类社会经济发展史,波浪式前行、螺旋式上升并形成一个又一个社会经济台阶,应该是一般规律。社会经济迈上一个新台阶之前,往往会出现较长时期的经济停滞甚至衰退,习惯上称为“发展陷阱”,而突破“发展陷阱”有待于经济革命。关于经济革命,目前虽然缺乏权威性的定义和共识,但应该是指由于经济基础的根本性变化,带来经济增长质的飞跃和经济规模持续扩张。由于推动经济革命的关键因素是科技,我们习惯于把人类历史上的巨大变化称为科技革命,也称为工业革命,但其实质和结果都是经济革命。观察近250年来人类经历的三次科技革命和经济周期,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经济上行期的长度取决于经济基础中最重要的技术进步所释放的推动力能够维持多久,技术进步越具有革命的性质,推动的经济上行就越长;同样,经济下行衰退期的长度也取决于新的具有革命性的技术进步酝酿时间的长短。
从历史规律来看,经济危机往往是孕育诞生重大科技突破的黄金时期。一方面,投机走到尽头,创新动力开始激发;另一方面,科技创新所需的各项要素成本降低,新科技应用于工业生产所需的资源,包括金属、能源、各种物资等,也都不断降低价格。1825年经济危机带来了蒸汽动力火车;1857年经济危机孕育了能量守恒定律和细胞学等,随后带来电力的发明以及现代生物医药产业;1929年至1933年大萧条孕育了原子能、空间技术和电子计算机;上世纪70年代的经济低潮则催生了互联网信息技术的大发展。当前正处于本轮国际金融危机的后期,很有可能孕育突破性的科学技术成果,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各国应积极地为此创造条件。
未来经济革命性突破会发生在哪些领域?我们可以从以往科技革命的共性特征和演变趋势上找到一些线索:每一次科技革命都建立在上一次基础之上,而新的科技突破也必然延续这样的趋势,建立在既有成果上,解决当前束缚人类生产生活进一步提升的突出问题。第一次是用机器生产代替了人力,第二次使人类社会电力化,第三次则带来了通信方式及生产效率的全方位变革。机器的应用引发了对电力能源的需求,而信息技术革命的基础又是电力革命。每次科技革命都伴随生产力及生活方式的跨越性变化。此外,科技革命越来越表现出“技术群”的特点。第一次主要是蒸汽机,第二次涉及电力、汽车、现代医药等,而到第三次更是分布到信息技术、航天、原子能、生物技术、新材料等众多领域。原因在于人类生产活动越来越复杂,各领域之间必须高度交叉融合、相互支撑。综合技术进步和产业发展的历史规律以及近年来发达国家政府部门和大型财团的战略动向,材料创新、能源利用、智能经济以及效率革命将共同构成未来经济基础的革命性突破方向。
三
虽然对于现在处于第几次产业革命,以及德国工业4.0算不算工业革命,存在不同的理解,但是各个发达国家开始重新重视先进制造业的发展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这里我们先审视一下发达国家的“再工业化”浪潮,重点看一看德国、美国和日本。
德国向来以高质量制造和贸易强国著称。为保障核心竞争力,2012年底,德国产业经济联盟向德国联邦政府提交《确保德国未来的工业基地地位——未来计划“工业4.0”实施建议》。工业4.0是利用信息与通信技术和生产制造技术的深度融合,通过信息物理系统技术建设与服务联网,在产品、设备、人和组织之间实现无缝集成及合作。德国认为近十年来企业核心竞争力发生进化,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已经从产品质量控制,转移到了客户价值创造,这种变化对企业的能力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要求。在工业4.0时代,消费者可以直接向智能工厂定制商品且价格更低,淘宝这样的电子商城也将面临极大压力。过去企业出售的商品主要是产品,消费者使用后才会产生价值,比如纺织品、食品、家具、车辆等,现在企业向客户提供的则是价值,以及各种系统和基于系统的服务。为客户创造价值意味着企业需要能够生产更复杂更先进的产品和系统。德国正在坚定推进工业4.0,当前德国经济仍然保持增长与此不无关系。
再看一下美国。2009年初,美国开始调整经济发展战略,同年12月,公布《重振美国制造业框架》,2011年6月和2012年2月,相继启动《先进制造业伙伴计划》和《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实施“再工业化”。通过这些计划促进了美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美国的“再工业化”,包括调整、提升传统制造业结构及竞争力和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两条主线。比如,3D打印技术产业已成为美国“十大增长最快的工业”之一。美国政府提出“再工业化”旨在达到“一石数鸟”效果:短期刺激经济复苏、缓解严重失业、缓和社会矛盾;中期结构调整,培育新的增长动力,促进经济再平衡;长期目标是抓住新一轮产业革命之机,谋划战略主导权,重塑国家竞争优势。美国“再工业化”与“制造业回归”是奥巴马上台以来大力推动并已初见成效的一项经济战略,跨国公司海外制造业已出现回归美国的初步迹象。
最后看看近邻日本。虽然其2014年GDP只有我国一半,但是日本安培政府高度重视高端制造业的发展,大规模编制技术战略图。首先,政府加大了开发企业3D打印机等尖端技术的财政投入。其次,快速更新制造技术,提高产品制造竞争力。近年日本制造业出现了3个新现象。一是采用“小生产线”的企业增多:本田公司通过采取新技术减少喷漆次数、减少热处理工序等措施把生产线缩短了40%,并通过改变车身结构设计把焊接生产线由18道工序减少为9道,建成了世界最短的高端车型生产线;二是采用小型设备的企业增多:日本电装公司对铝压铸件的生产设备、工艺进行改革,使得铸造线生产成本降低了30%,设备面积减少80%,能源消费降低50%;三是通过机器人、无人搬运机、无人工厂、“细胞生产方式”等突破成本瓶颈:佳能公司从“细胞生产方式”到“机械细胞方式”,再到世界首个数码照相机无人工厂,大幅度提高了成本竞争力。
无论是从工业增加值指标,还是从经常贸易账户余额来看,美欧发达国家在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推行的“再工业化”发展战略已取得了初步成效。
当前应该是我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面临的难得历史契机。为了抓住新科技革命机遇,我国需要加快工业设备更新升级,发展“精细工业化”,打造世界工厂2.0版。要推进工业固定资产全面更新,尤其是先进装备制造业技术更新、普通加工工业设备升级,抓住这期间创造出的巨大投资机会。要瞄准高端制造产业目标,通过产业升级实现核心技术自主化、高端产品国产化、出口产品高附加值化。发展高端制造产业,一方面要瞄准全球生产体系的高端,大力发展具有较高附加值和技术含量的高端装备制造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另一方面,要立足制造业现有基础,着力推动钢铁、有色、石化、汽车、纺织等传统制造业由加工制造向价值链高端延伸。打造高端制造业高地,要以结构调整为主线,以自主创新为动力,以转变方式为途径,以提高质量和效益为目标,通过高端化、高质化、高新化、集约化和绿色化的路径来实现。(原文来源:经济日报 作者:黄志凌 中国建设银行首席经济学家)